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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懷的眼眸微微一顫,但卻沒有回頭。
他道:「塵世俗名已廢,你可喚我絕塵子。」
龐嘉雯沒有想到自己還是來遲了一步,江懷已經出家了。
儘管她心裡清楚,前世的江懷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出家,但那時她根本就不認識他,哪裡會覺得有半分的惋惜?
可是現在不一樣,李老夫人遠在京城,張朔又不在他的身邊,他就這樣獨自下了決定,一個人摒棄了所有。
是真的一點也不在乎他們了,還是在乎的,但卻將七情六慾都看透了,決心不再沾染?
像江懷這樣的人,活得比歷經兩世的她都還要通透,所以,她還能說些什麼來挽留他呢?
龐嘉雯戚然地蹲下,仰著頭看他的背影,仍憑眼淚大滴大滴地掉。
師父最終還是拋開一切出家了!
她和最愛的人還是照樣走失在半道上?
這世間哪有什麼重生?
一切不過都是殊途同歸而已?
龐嘉雯哭著哭著,笑了起來。
她來這世上走一遭,父母疼,哥哥寵,還有李老夫人的眷顧,師父和師叔愛護,以及白若瑾對她的感情……
這世間完美之事,大抵不能占全了,亦或者,她根本沒有那個福分。
龐嘉雯慢慢站起來,然後飛快地跑過去,緊緊地抱住江懷。
就像無數次她受了委屈和欺負一樣,奔向她認為最安全最可靠的懷抱。
只是這一次,江懷再也接不住她了。
可她不管不顧地抱緊他,用盡她所有的力氣,甚至於害怕他會逃開而一再收緊力道。
當她也覺得痛時,眼淚簌簌而落,濕透了他的薄衫。
「師父……如果我能早點遇見你多好……」
如果沒有那麼多不堪的過去,如果她一開始遇見的人是江懷,如果她沒有重新愛上白若瑾……
她也不懂,為什麼自己會在同一個人身上栽倒兩次。為什麼自己的感情卻不能自主,為什麼她會這麼地不舍,好像心都要被掏空了一樣……
甚至於,她心裡有個瘋狂的想法,但是她不敢說出口。
因為她不配,她也不能。
這個想法讓她迅速清醒過來,當她放開手的那一剎,慌亂的手指甚至於都已經碰到了江懷落下的手……
再慢一點,只需要再慢一點江懷就握住了,可就是差那麼一點。
終於,連江懷都覺得他們之間還是差點緣分的,他徒然地望著自己腰間壓出的褶皺,伸手一點點地撫平。
眼睛酸澀得厲害,他卻只能圓睜著,努力將那點濕意壓下去。
凡此過往,江懷這個名字代表的一切,都將消亡於世。
他與她之間,也再無半點關係!
「你走吧!」
「從今往後,我不是江懷,也不是你的師父,我只是一個出家修行的道人而已。」
龐嘉雯看著他決然的背影,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這一走,兩人再見遙遙無期。
龐嘉雯再次感覺到宿命帶給她的殘酷,她想要留的,想要守的,最終都落了空。
反倒是對未來的無盡惶恐,對感情的無盡掙扎,對師父的無盡依賴,都成了她往後餘生的囚籠。
龐嘉雯跪下,重重地給江懷磕了三個響頭。
她漂泊在外,早就嘗夠了無枝可依的孤寂,可能她也很清楚,沒有誰可以一直陪她走到最後。
既然這一程到了,而她也無力挽回,那便體面地做個告別吧。
從此山高路遠,他們將各自奔赴遠方,再無半點干係。
「師父,保重!」
龐嘉雯說完,起身離開。
她沒有回頭,只是淚留不止,恍如那一夜她心如死灰,縱身跳崖那般。
可這一次她不能再那樣了,她答應過師父要好好活著,她的人生不是只有白若瑾,還有愛她的父母親人。
離開清道觀後,龐嘉雯策馬回京,一路不再耽擱。
與此同時,在她離開以後,清道觀的玄和道人移步而出,手中的拂塵輕輕掃過江懷的道袍,目光幽遠,輕輕而嘆。
「舍不下這一身妄念,貪嗔痴皆會傷你。」
「可嘆她對你並不是全無感情,你為何執意如此?」
江懷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周圍的氣息盛著香火,將她遺留的氣息都掩蓋了。
就像那場夢裡,明知道她來過,卻連半點痕跡也尋不到。
那種近在咫尺卻不可觸碰的感覺,那種明明可以握住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離開的感覺,那種午夜夢回心裡空洞到落淚的無助感,他都不想再體會一遍了。
江懷緩緩脫下道袍,取下蓮花冠。
其實,如果剛剛龐嘉雯足夠細心,便會發現江懷戴的那個蓮花冠並未貫穿整個髮髻,搖搖欲墜,不過是有心之人設計的一場戲而已。
可是因為是他,所以她從未懷疑過。
從他走近光影里的那一刻,沐浴在昏黃的光線中,那樣的他超然世外,龐嘉雯絕不會懷疑的。
果然,他做到了。
緊握著棗紅木的流珠手串,江懷出聲道:「這個我想留下,行嗎?」
玄和道人幫他拿著衣服,捧著蓮花冠,聞言點了點頭。
「你這般追著她去,就不怕她會發現嗎?」
江懷聞言,慘然一笑:「在她的眼中,江懷永遠不會對她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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