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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來的龐彪等人,誰不是萬千屍骨中爬出來的,此時竟然也心神受震,不敢出聲。
而趙律眼中的這場大火,就這樣燒著,狂風大作,烏雲蓋頂。
當一切化為焦炭,天上下起了大雨。
有人驚呼,今日這場大雨渾濁不堪,似乎還帶了腥甜的血腥氣。
看,這是天也跟著哭了吧?
「君洛,來不及了,他們已經死了。」
是嗎?誰死了?
他們是誰?
……
「君洛,你醒醒,該上朝了。」
「君洛……」
有人一聲聲在喚他,是誰?
趙律睜開眼,明黃色的帷幔落入他的眼帘,他驚訝地睜大眼睛。
張朔頂著蓮花冠,像模像樣地拿著拂塵,轉頭卻像個公公一樣給他提鞋。
他絮絮叨叨地道:「旁人你可以不見,龐彪你怎麼能不見呢?」
「他打了那麼多年的仗,如今才得勝回來,可女兒卻死了,他只是想為他的女兒請封而已,你隨便捋旨追封一下不就行了嗎?」
「更何況,你我都清楚,龐嘉雯的死我們也有責任的。」
趙律只覺得嗓子哽得難受,鼻腔里湧上一股酸澀,嗆得他幾乎落下眼淚。
他沙啞著,不輕不重地道:「就封丹陽郡主如何?」
張朔笑道:「可以,這樣老夫人那邊也可以交代了。」
「對了,柯老夫人求到老夫人跟前,說若瑾的死她很後悔,想求老夫人出面,看能不能跟龐家結個陰親,成全他們在地下做一對夫妻。」
「不准!」
「什麼?」張朔以為自己沒有聽清,又轉頭去看。
只見趙律瘮人地笑著,眼眸里沁了血色,一字一句道:「我說不準。」
張朔啞然,隨即道:「我知道你不信這些,不准便不准吧。」
「我這皇位,怎麼來的?」趙律問。
張朔震驚地望著他。
趙律卻不為所動,繼續問道:「我這皇位,究竟怎麼來的?」
張朔啞然,連忙道:「你忘記了,趙衡那傻子眼睜睜看著若瑾自焚,你一氣之下搶來的。」
「噗」,趙律終是遏制不住,噴出喉嚨里的一股腥甜。
張朔嚇得六神無主,驚恐道:「你怎麼病得這麼嚴重了?」
「嘉雯……嘉雯葬在哪裡?」
「嘉雯她還葬在那道觀外啊,你親自讓人挖的墳,你忘記了?」
「不僅僅是她,若瑾也葬在那裡了。」
「他們都死那麼久了,墳頭都長草了,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要去看!」
趙律說著,一把推開了張朔,他要去看個清楚。
深山老林里都修出了青石板道,很長很長,蜿蜒而上。
青苔從台階的縫隙里生長出來,看得出這條路修了有幾年的光景了。
休息的涼亭都開始被螞蟻在基角處拱了土,潮濕的陰雨天,蜘蛛爬滿了房梁。
趙律一步一台階地走,虔誠得像去叩拜高人。
張朔跟在他的後面,許多宮人遠遠跟著,暗暗嘀咕。
皇上這是怎麼了?
怎麼突然要出宮,還來祭拜兩個小輩?
重修了兩次道觀香火鼎盛,香客們人來人往,孩子們上躥下跳。
這人間還很祥和,百姓安們居樂業,死兩個人算什麼?
更何況還是早就死了的。
一新一舊的墳頭挨著,中間不過半尺之距。墓碑周圍到掃得乾乾淨淨,供品都成堆了。
有人在林間小憩,見有人來祭拜,說得頭頭是道。
「左邊那位,龐大將軍之女,年少時鮮衣怒馬,男兒性情。她喜歡上同窗的白若瑾,拉著他私奔,本是準備去西寧找父母做主的,說起來也不算私奔。」
「要怪就怪罪臣徐定,當年他還是永寧侯,此人壞得很,從中作梗就想逼嫁外甥女,結果龐姑娘抵死不從,落魄到這道觀里殉情了。」
「後來就是右邊那位,洛陽白家的長房公子,大燕的正三品,官至九卿,文采一絕,家世顯赫,卻始終惦記佳人,最後也來此殉情了。」
「這白鶴道觀,原本在深山老林中,求啥都不靈。後來有了這悽美的愛情故事,年輕人都喜歡求姻緣,據說靈得很。」
「喂,兄台。」
「我見你年紀不輕,家中應該已有妻室,你來求什麼啊?」
那手指摩挲著墓碑,在龐氏嘉雯上久久不願挪開的青年,聞聲笑了笑,溫煦的目光覆上一層霧氣,擲地有聲道:「姻緣。」
話落,一滴清淚奪眶而出。
大夢一場,轉眼浮世三千盡成空。
我來求姻緣了,你可聽得見?
嘉雯,我們真的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嗎?
趙律閉上眼睛,兩行清淚緩緩流下。
第451章 番外一:師父,我等你回來
趙律從白鶴道觀回來,把自己關在太辰殿內。
待一切漸漸平靜下來,遺失的記憶慢慢被尋回。
趙律開始懷疑,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其實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龐嘉雯早就死了,在她死前,他們甚至於都沒有見過面。
他那執拗的外甥,最終還是過不了心裡那關,選擇為龐嘉雯殉情了。
龐彪本來對白家極為不滿的,可見白若瑾用情至深,倒也選擇了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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