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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上的寺廟名喚福緣寺,已經有些年頭了,其中的密檐塔為九層,灰白色的塔身已經開始斑駁了,外面雕刻的佛像也有些損毀。
從正門進去,共有三進小院。正堂為天王殿、中堂為萬佛殿、後堂為鐘樓和藏經閣。
龐嘉雯一一叩拜以後,添了二百兩的香油錢。
小和尚愣了愣,轉過身去將老方丈請來了。
龐嘉雯還跪在萬佛殿中靜心祈求,老方丈走過來道:「阿彌陀佛,女施主慈悲。」
「福緣寺塔可以供奉長明燈,女施主若是願意,可以給父母親人各點上一盞。」
龐嘉雯看向老方丈,問道:「那我可以替別人點嗎?比如我的朋友還有他的母親。」
老方丈道:「當然可以。」
話落,讓小和尚帶她過去。
龐嘉雯親手寫下了江悅和白澄的名字,然後點亮了長明燈。
她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虔誠道:「佛祖若有靈,便請保佑我江悅姑姑和白澄表哥平安順遂,早日團聚。」
白若瑾找了過來,他屏住呼吸,下意識就往邊上挪了挪。
他有些不太敢見她了。
漫漫黃昏下,古樸幽靜的寺廟裡傳來了僧人們的誦經聲,忽遠忽近。
白若瑾聽見小和尚問她:「女施主不為自己點一盞嗎?」
龐嘉雯道:「不了。佛祖有靈,便請多多保佑他們吧。」
白若瑾只覺得自己領教了一場深刻的疼痛和茫然的無助。他不應該懷疑她,在那封信中提及母親是心存試探的。
他早該明白,連小舅舅都隻字未提的事情,那多半是沒有結果的。
十年前風雲變幻,俗事繁雜,指不定徐夫人也不過是徐定在西寧借用的幌子而已。
退一萬步來說,倘若事情真是徐夫人做的,那又與龐嘉雯何干?
白若瑾往後靠著,閉上眼睛,呼吸前所未有地沉重。
就在他還沒有準備好要以何種心態來面對龐嘉雯時,龐嘉雯已經走出來了。
聽見腳步聲的白若瑾心急如焚,突然就現身堵在了門口。
一層薄暮就這樣被擋住了,斜陽從他身後照進來,他逆著光,龐嘉雯恍惚如夢一般,一開始都不敢認。
直到他又走進來一些,那些在他身後的光忽然消散,露出他一整張的面孔。
皮膚黃了,頭髮糙了,五官消瘦了許多。一雙眼睛睜得圓圓的,黑白分明,卻慢慢覆上一層水霧。唇瓣輕啟,啞然無聲,就那樣直直地望著她,完全不知所措。
龐嘉雯之前還在想,如果她日夜兼程地趕路,如果她風餐露宿地奔赴,如果她衣衫襤褸飢腸轆轆地找到了白若瑾,而白若瑾卻毫髮無損風度翩翩地站在她的面前,那她一定會揪著他扔在地上,讓他在泥土裡糟踐一番,如此方能解她心頭之氣。
可現實是,她看到完好無損的白若瑾,發現他只是比她落魄那麼一點點,她的眼淚便控制不住地掉了出來。
她撲向白若瑾的時候哭著道:「這是什麼寺廟啊,怎麼這麼靈驗?」
白若瑾伸手抱著她,哭得也很難過。
這一趟肅州之行,原本他都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她了。可老天竟給了他這麼一個契機,讓他親眼看到龐嘉雯為了他的生死擔憂,為了他母親的下落擔憂,現在是更是不顧一切地衝過來抱著他。
這一切恍惚如夢,他生怕暮鼓晨鐘一響,他就會突然驚醒,如同無數次午夜夢回,冰冷床沿邊連道影子都看不見。
想到這裡,白若瑾把她抱得更緊了。
龐嘉雯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低聲下氣地去哄白若瑾。
他哭得又慘又美,她一個姑娘家都看不下去了。
於是他們在離開那座寺廟的時候,她都是一邊走路一邊幫白若瑾擦眼淚的。她看著白若瑾那雙紅紅的眼睛,莫名感覺那眼淚會燙手,整個人怪不自在的。
白若瑾哭著哭著,還輕咳兩聲。
龐嘉雯就問他:「你是不是舊傷未愈啊。」
白若瑾不答,就是眼睛紅得有點厲害。
龐嘉雯就嘆道:「怎麼就這麼慘了呢?」
先是受傷,然後被沙匪伏擊,現在落魄得像個亡命天涯的可憐人一樣。
白若瑾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傾覆上來,頃刻間那瞳孔便被淚光給覆蓋住,怎麼看都有幾分脆弱的悲傷感。
龐嘉雯看得自己眼睛都紅了,忍不住道:「夠了吧,我覺得你再哭下去,我都會覺得你被人給侮辱了?」
白若瑾:「……」??
眼睛紅紅的白若瑾憤然地盯著龐嘉雯,那目光可憐兮兮的,哪有什麼威懾力?
可他緊抿著唇,看起來一副氣勢凜冽的樣子,好像她再敢胡說八道他就會跟她置氣一樣。
龐嘉雯忍不住笑道:「好了,你別哭就行了。」
「你長得這麼好看,一哭我便覺得全天下都欠了你的了,這還讓我怎麼跟你說話嘛?」
白若瑾輕哼,很快把眼淚擦得乾乾淨淨的。
他那雙眼睛紅得像兔子一樣,消瘦的臉頰凸顯幾分凌厲,好像是有那麼點不同了。
龐嘉雯和他一起往驛站去,問他是怎麼逃出來的。
白若瑾便道:「我想早點見你,在通州就與他們分道了。我是在西寧遇到小舅舅才知道薛大人他們出事了,這個案子當地知府會督辦,朝廷也會派人到寧夏善後,小舅舅讓我先到肅州,到時只說我是逃出來的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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