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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絕無此意。」太子立刻回復,「依照兒臣之見,還是仿照對西南的方法,從安國公舊例,這等暫時無法親自統帥的地方,先由土人管理,再一步步加大我朝權柄。人心總是向上向善的,土人難道就不是人了?他們也嚮往安穩的生活、渴盼吃飽穿暖的日子。他們當中的有識之士也嚮往中原文章華服,盼望一展長才。中原文教,是吸引異族投奔依附的關鍵。」
「如今,天下剛安穩不過二十年,我們還沒有餘力征伐周邊,當以懷柔為上。若能多多吸引有識之士,就能慢慢削弱土人勢力。咱們也慢慢派漢官治理當地,或者選拔心向中原的土官,或扶持當地得人心的部族之長。褒成宣尼公曾言,入華夏則華夏之,入夷狄則夷狄之2。華夷之辨,不在血脈,而在文教。」
皇帝露出滿意的微笑,「佳兒,佳兒,你所說正是父皇所想。不過事緩則圓,徐徐圖之,你皇祖父在的時候,就提出了這樣的國策,朕很欣慰,你不用朕提點,就想通了這些。日後,咱們祖孫三代的謀劃,將在你手裡實現。」
太子露出靦腆的笑容:「都是父皇教導有方,兒還有許多不足之處,需要父皇指點。」
「說說~」皇帝放鬆得靠在椅背上,示意太子也坐。
「如今那些鞭長莫及之地,還是以土人治理為主。兒看過皇祖父留下的筆記,曾言以夷治夷,如今正合用。只是,不能把希望都壓在懷柔上,還是要有霹靂手段。各地駐軍也要加強操訓,如安國公手中土兵,更不得放縱,需加強監管才是。」
「你說的是,可如何監管呢?西南瘴癘不是開玩笑的,安國公世女都因此喪命。」皇帝說到此處,又有些灰心,規劃得再好又如何,路途遙遠、瘴癘橫行,不能實行再多設想也是枉然。
太子跪在皇帝跟前,仰著頭,驕傲道:「父皇,總有辦法的。事在人為,兒一定能想到辦法。」
「好,朕等著。若是朕沒等到,日後皇兒到皇陵祭祖,再細細告知於朕。」
「父皇!」太子伏在皇帝膝上,哀戚道:「父皇不要說這樣的話,兒臣要父皇疼愛一輩子、教導一輩子。」
「可兒,可兒,朕知道你的孝心。」皇帝拍著太子的肩膀,突然想起自己還是太子的時候,先帝也曾這樣安慰自己。
當時,三弟出生的時候,傳來了契丹耶律阿保機稱帝建元的消息。先帝非但沒有因此認為三弟出生不祥,反而說出了紅日初升、其道大光的讚譽。帶著這樣的期望長大,三弟一直備受寵愛,等到先帝滅了契丹國祚,摧毀其宗廟社稷,三弟這個未立寸功之人,因出生時的批語,仿佛是他帶兵滅國一般,聲勢一時高漲。
當時自己是多麼惶恐啊。想想史書上被廢的太子,擔憂得夜不能寐。三弟外有出生高貴的門閥外家搖旗吶喊,內有貴為皇后的生母在後宮照應,自己卻母家不顯、生母早逝,只有一個原配嫡長的名頭。若是當時先帝想要廢儲,自己何以抵抗。
只是,很快先帝就這樣拍著自己的頭,推心置腹說了許多話。「諸王相爭、權臣當道,足以讓費盡心血培養的儲君登不上帝位,令江山傾覆,二世而亡。秦一統六國,卻為漢做嫁衣裳;隋又是一統,又是踏腳石。你我父子若心存猜忌,就是給外人可趁之機。父子兩代明君,能不能讓這天下歸心?」
皇帝想起當時先帝慈愛的目光,即便再寵愛新後、再嬌慣幼子,先帝絕沒有生過廢儲的念頭。甚至因此改了分封諸王的國策,從此,皇子封王,列爵而不臨民,尊榮而不掌權。皇子封號也從地名改做了嘉號美譽。
一朝國政,最重要的是延續,如今,還有誰比一手教導的太子,更懂自己的治國之策呢?自己也該為太子鋪平道路,就像先帝曾為自己做的那樣。
想到先帝、想到國朝,皇帝輕嘆一聲,「兒啊,你也到了挑選太子妃的年紀,可有心儀人選?」
太子聽到這個話題,立刻紅了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兒聽父皇的。」
「太子正妃當出自勛貴,你可明白?」
「明白,勛貴與國同長,是除宗室外,最能拱衛皇室之人。」
「兩位良娣,一出自文臣,一出自封疆大吏,你可明白?」
「明白,文臣治國,取其忠心;地方大員,取其才幹。」
「好,我兒見事明白。再有,你母家表妹,不可再做宮妃。若你母后不舍,朕可令老二取馮家女。」皇帝把太子拉起來,按到自己旁邊坐下,他對皇后和太子是萬分滿意的,可江山傳承就是這樣慎之又慎的事情。
「父皇放心,母后通情達理,兒臣也明白。皇祖父修訂了戶婚律,言不可娶三代之內血親,恐生畸零之子。」
「那是當時戰亂,人人身子骨都不好,天下姑表親何其多矣。」皇帝這點倒不認同。
「鍾老仙翁也說骨血回流不祥。」太子又溫和得解釋了一句。
「好吧,那等你有了孫兒,再娶馮家女。」
看著皇帝遺憾的表情,太子樂了,他們父子的關係好像倒過來。正常來說,不是應該他拼命為外家求好處,父皇百般推脫嗎?現在成了他千方百計阻撓,父皇心有遺憾。
皇帝輕嘆一聲;「朕有心給安國公一個更大的恩典,你看木氏姐妹,誰可堪做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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