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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琤平撥開一叢半人高的野草,聞言頭都沒回一下。
「就算我不帶,重先生不也進入森林了嗎?」
而且全程都沒有因為污染感到不適,她看得到、分得清,也就稱不上誤會不誤會了。
重朝隨手在身側的樹幹上做了個隱晦的記號,順理成章地接著問:「我確實不覺得污染有什麼。」
但從鍾知非的情況看,污染對脆弱的普通人類而言,傷害也確實很大。
重朝彎了彎眼睛,「梁女士對污染的抗性,好像遠遠高於一般人。這是因為你拿到了選票嗎?」
梁琤平終於回過頭。
早晨的陽光穿過森林茂密的植被,細碎地灑落在她眼睫下,給她溫和的眸子平添幾分幽深。
「我不知道。」她的態度極其坦蕩,「在我印象里,我以前也是害怕污染的。」
只要偏離主幹道,靈源就會成倍消耗,饒是她這樣特質評級夠高、抵達森林速度又快的超凡者,也無法與充滿幻夢境的污染對抗。
但後來,她被同行的恆昌幽曇坑了,對污染的感知就極速降低,本身受到的影響似乎也越來越小。
「我已經不記得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後來我的意識是平澄在接管,有一部分記憶又被模糊,就更難確定我身上發生過什麼了。」
梁琤平不怎麼在意那段過去。
她的笑容恬靜:「我只要確認自己還是人類就夠了。」
重朝多看了她兩眼,贊同道:「你想的有道理。」
梁琤平收回目光,繼續前進:「不過,我對森林裡大多數地方都有種奇妙的熟悉感。如果不是平澄也反過來影響了,那我以前肯定經常走這條路。」
重朝便問:「這條路是通往哪裡的?是投票的地方,還是某個候選人的住處?」
梁琤平停下腳步,貓著腰扒開一片灌木,指了指不遠處的聚落:「是第一候選人所在的部落。這應該是整個森林區域最大的一個部落,但大概是因為它們作風比較粗魯,基本沒有部落願意和它們結盟。」
「它們好像沒怎麼被外來人攻擊過,巡邏路線刻板,漏洞極多。等我們處理掉那個候選人,可以直接找缺口逃走。」
這個部落沒有盟友,一旦候選人死亡,它們根本得不到任何蘑菇人的協助。
到時候它們自顧不暇,成功逃往其他部落的概率就大多了。
重朝若有所思:「這樣嗎……你對它們的情況也很熟悉。」
梁琤平認真想了想,過去的記憶還是模糊的:「我不能確定我過去都遇到了什麼,但我在這邊長期徘徊的可能性很大。」
重朝沒有理會她這句正確的廢話,透過縫隙近距離打量著這處部落。
早先在斜坡上,他就注意到這個部落的儀式圖騰非常完整,近看果然更加精細。
那根位於空地中心的圖騰柱比遠看更巨大,差不多有十一二米,也就是三層樓房的高度。
柱子的直徑約有半米,上面雕滿了繁複的紋路。除了在高處認出的部分外,還有一部分他印象並不深。
是只見過一兩次的小儀式嗎?
重朝歪了下頭,有點疑惑自己怎麼會認識這些東西。
他嘗試回憶,記憶卻像是被濃霧籠罩,根本看不清晰。
下一刻,漫天細雨無端落下,他的思緒宛如被一陣風拂過,所有念頭都重新沉入腦海。
重朝沒再深究自己的過去,只仰頭看了看從樹葉間飄落的雨水,眼神詫異。
「怎麼突然就下雨了?一點預兆都沒有。」
梁琤平抹了把落在臉上的雨水,臉色有些糟糕:「平澄思維混亂,曲解了很多東西,但她有一句話說的是對的。沒有執政官坐鎮的區域,的確更容易遇到奇怪的現象。」
就比如現在這沒有一點預兆的雨。
「不知道這場雨會持續多久。要麼就趕快別下了,要麼就下得更大一點兒。」她喃喃說,「暴雨應該能掩蓋很多氣息和痕跡。」
重朝偏頭看她:「你準備今天就動手?」
梁琤平果斷道:「當然不。我剛取回意識的掌控權,至少要復健一下再說。但這不妨礙我們提前收集情報。」
重朝瞭然:「你不信你的肢體記憶。」
梁琤平一笑:「平澄認知再混亂,說到底,它都是森林的原住民。它積累的肢體記憶,我不一定能用得上。況且——」
「停。」
有細微的動靜從部落那邊傳來,重朝耳尖,立刻打斷了梁琤平的話。
他比了個手勢,梁琤平一點頭,集中精神望過去。
是三個蘑菇人。
為首的那個差不多有一米高,渾身呈現濃郁的藍綠色,大大的傘帽下有一雙沒有眼白的眼睛,細長的眉毛不自覺擰著。
在它身後,跟著淡綠色和金黃色兩個蘑菇人。淡綠色的蘑菇人手裡拎著個小木杖,傘帽又高又長,但個頭卻比金黃色蘑菇人矮了十幾公分。
金黃色蘑菇人對它們頗為恭敬,淡綠色蘑菇人走不動的時候,它還主動攙扶了好幾次。
三個蘑菇人不知道在想什麼,也沒交流,直直往重朝和梁琤平躲藏的地方走來。
兩人繃緊了肌肉,隨時準備撤退。
三個蘑菇人卻沒注意到灌木後還有其他生物,走到一棵稍微能遮蔽雨水的大樹下,就默契地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