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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羽毛和內臟全部被處理掉了,頭也被砍了下來。
所以……這就是對方眼中的世界嗎?
鍾知非內心充滿了說不出的茫然,呆呆看著烏雞,一下忘了要起身幫忙拿東西。
重朝也沒在意,一邊找出一塊乾淨的木板,將烏雞放上去,一邊詢問鍾知非會不會做飯。
鍾知非回過神,飛快點了點頭,謹慎道:「會一點。以前我和元鷓合租的時候,家裡就是我做飯。」
重朝眼睛一下亮了:「那這隻烏雞……?」
鍾知非站起身,從他手裡接過菜刀:「您休息一會兒,飯我來做。」
重朝果斷答應下來,湊到壁爐邊去,捧著小蠑螈烤火去了。
小蠑螈又是淋雨又是吹風大半天,顯得懨懨的,這會兒烤了火,總算又活潑起來。
重朝和它玩了一小會兒,歪著頭,眼神奇異:「我以前看過一些科普,他們說,蠑螈應當是一種耐寒不耐熱的動物。你之前生活在海里,為什麼會怕冷不怕熱?」
正在他手心打滾撒嬌的小蠑螈瞬間僵住。
重朝用食指摸了摸它的腦袋,唇邊帶著笑:「所以,你是一個新品種嗎?」
小蠑螈睜大了無辜的眼睛,看起來什麼都沒聽懂。
重朝不由道:「小動物真是可愛。」
「嘰!」小蠑螈歡快地叫了一聲。
好好好,只聽誇獎是吧。
重朝歪在沙發上,眯著眼睛笑得溫和。
小蠑螈打了個轉,趴在他膝頭,漸漸打起瞌睡。
「飯好了。」鍾知非的聲音從廚房方向傳來,重朝轉過頭,就見他端著兩個碗走出來,「我沒找到主食,只做了烏雞湯。」
重朝連忙過去接了自己那碗,低頭一看,湯底清亮,少許薑片和雞塊靠在碗邊,清晰可見。
香味隨著蒸騰的熱氣飄進鼻腔,他抽了下鼻子,端起來喝了一口。
熱乎的。
香。
冰冷的雨天能喝這麼一碗熱湯,真是渾身都舒服起來了。
重朝找了個沙發,靠在靠背上,端著湯碗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湯,終於還餵了小蠑螈兩口。
鍾知非捧著另一隻碗坐在飯桌邊,眼神複雜地看著重朝,神色糾結難辨。
他不想喝這碗湯,也拒絕回憶剛才做飯時姜和烏雞的觸感。
有些東西,聞起來像姜、看起來像姜、吃起來也許還是像姜,但它真的就不是姜的手感。
他指尖動了動,那種滑溜溜的、黏糊糊的感覺似乎還附著在皮膚上,沒有被清水沖洗掉。
鍾知非臉色黑了一瞬間,飛快在褲子上蹭了蹭手指。
這個動作有點大,當即引來了重朝的目光。
俊秀的青年偏過頭來,一雙眼睛淺淡透明,奇異地失去了所有色彩。
鍾知非對上他的眼睛,隱隱察覺到了什麼。
一股涼意從他心頭生出,眨眼間擴散到全身。
他僵硬地坐在那裡,捧著碗的手不住顫抖,但青年卻像什麼都沒看到一樣,歪著頭,露出疑惑而溫和的笑容。
「鍾知非,烏雞湯是你做的,聞起來也很香,你為什麼不喝?」
第056章 應逐循光(7)
鍾知非沒有說話。
他捧著碗,僵硬得像一塊石頭。
有那麼幾秒鐘,他甚至覺得自己進入了某種恐怖故事的情節里。
他以為的新人不是真的新人,他以為的同伴可能並不算同伴。
對方熟練地使用著人類應有的皮囊和情緒,卻在某個瞬間,流露出強烈的非人感。
眼前這個青年,真的一點都看不到那些怪物、感受不到那些奇怪的觸覺嗎?
他眼中的世界,又和對方眼中的世界有多大差別?
鍾知非緩緩低下頭。
勉強完整的瓷碗裡,被剁成小塊的烏雞沉在碗底,兩片姜靠在碗壁上,看起來就和普通的雞塊薑片沒有區別。
醇厚的香氣隨著水蒸氣一起飄進鼻腔,嗅覺刺激著他的大腦和胃袋,告訴他「你餓了,該吃飯了」。
可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
他眼前所見就一定是真實嗎?
他手指觸摸到的,又會不會是虛假的?
鍾知非分不清。
他不知道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幻,好不容易穩固的理智又一次出現崩潰的徵兆。
不遠處,重朝臉上的疑惑更濃了。
他看起來是真的不能理解鍾知非的行為,無色的眼睛都眯了起來:「你不喝湯嗎?這裡這麼冷,一會兒涼了就沒法喝了。」
烏雞湯可是葷的,涼了肯定會結一層油塊。那喝起來多膩、多腥?
鍾知非又沉默了幾秒,以一種破釜沉舟的姿態舉起湯碗,平靜地回答:「就喝。對了,我有個問題忘記問你了,你和元鷓關係不錯?」
重朝看了他幾眼,內心充滿了莫名其妙。
之前抓烏雞的時候,鍾知非就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現在喝個雞湯,又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他為什麼那麼容易視死如歸?
如果吃雞對他來說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情,那不吃也可以啊?
想了半天還是摸不著頭腦,重朝見鍾知非閉著眼睛跟喝中藥似的大喝了一口雞湯,皺著鼻子隨意答道:「我和連醫生的關係……應該還算不錯?之前我精神狀態不好,就是找他看的。他可真是一位神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