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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在飯店,你突然違約跳出來,我沒有找你麻煩,不是認同你的做法,只是不想叫他煩心而已。」
「今天你阻攔我去找他,已經算是第二次越界。再有下一次,我就不客氣了!」
幾乎不見停頓的,聲音重新變得嘲諷,又冷笑了一聲。
「不客氣?你能怎麼不客氣?有本事你爬進來不客氣一個試試看,廢物。」
鄰居不快道:「你講點道理!是你違約在先,別逼我真的和你動手!」
嘲諷的聲音嗤道:「道理是什麼東西?有什麼用?我再說一遍,我才是陪伴他最久,最懂他的人。現在他需要的,不是這種被刻意維持的溫吞假象,而是一個同行者的陪伴。」
「既然你這個廢物做不到,就給我滾開!」
「身體讓我來用,我會遵從他所有意志,一直陪伴在他身邊!」
哐啷一聲震響,漱口杯被砸在洗手池的邊角上,砰地彈飛出去,撞上衛生間的門,才骨碌碌滾落在地。
鄰居勃然大怒,連音量都忘了控制:「滾!這裡是我的主場,我才是有資格陪在他身邊的人,你不要白日做夢!」
嘲諷的聲音也染上憤怒,冷冷道:「不知變通的蠢東西,那句質問我還給你!」
「現在他需要陪伴,你卻還在顧慮那些沒必要的原則和現實。那些東西有他重要嗎?如果他情緒一直低落,這個後果你能當得起嗎?!」
憤怒逐漸浸染宗應諭的神智,他微微側過頭,從鏡子裡,重朝能看到他被陰影和墨色覆蓋的眼睛。
重朝保持著沉默。
他從鄰居激烈的情緒里,忽然意識到一種可能。
他的鄰居,他一直覺得非常體貼、非常可靠的鄰居,似乎並不能完全接受自己患病的事實。
更甚至,他的鄰居極端厭惡自己另一個人格,兩個人格為了爭奪身體主導權,還發生了直接的衝突。
這樣真的好嗎?
重朝不是醫生,也不怎麼懂心理學,更別說分辨病情。
他只是想起自己看過的影視和文學作品,覺得鄰居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宗哥到底有沒有好好看過醫生啊。
爭吵還在繼續,重朝有些無措。
他不敢出聲刺激宗應諭,又小心瞧了瞧,見宗應諭沒有注意到門外的動靜,就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不知道連醫生回診所了沒有?
如果他有空,自己是不是可以悄悄打電話諮詢一下宗哥的病情?
等到之後情況合適,再邀請宗哥一起去看病?
重朝走進客房,拉開被子躺在床上,假裝專心玩手機,好像完全沒有發現鄰居的不對。
但他腦海里,卻在反覆回憶剛才聽到的話。
原來宗哥也是病友啊。
難怪宗哥剛搬過來就和他一見如故,可能這就是病友之間的心靈感應?
這段時間來,宗哥對他那麼照顧,應該就是病友之間的抱團取暖了吧?
還有之前在小區里發瘋的鄰居和病人,難怪宗哥總是能平靜對待,說不就定是因為看病時遇見過很多類似的人。
只是宗哥見過這麼多人,卻依然無法接受自己的病情……
「不行,不能這樣放著不管。」
重朝躺不住了。
他爬起來關上客房的門,火速找出連醫生的聯繫方式,一邊仔細注意著外面的動靜,一邊飛快向他心目中唯一的神醫求助。
【醫生,救救!我的鄰居好像是多重人格,但他不能接受這一點,還想要傷害自己,我該怎麼辦啊?!】
……
衛生間的燈光是明亮的冷白色。
宗應諭站在洗手鏡前,冷冷注視著鏡中的自己。
那張一模一樣的臉上寫滿了不耐煩,墨藍色的重瞳微微眯起,做出與他完全不一樣的表情。
宗應諭閉了閉眼,厭煩道:「你在算計他。你憑什麼這麼做?」
原本他可以忍的。
忍到重朝睡完午覺,回自己家寫論文,再來和另一個自己爭論違約的問題。
但在吃完飯後,本該老老實實呆在夢境中的另個自己就偷渡過來,試圖和他搶奪身體控制權。
他不得不放棄最初的打算,提前處理這件事。
宗應諭警告道:「如果你繼續這麼做,我不介意撕毀最初的合約。」
鏡中的宗應諭冷笑道:「你說憑什麼?我勸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既然這麼不喜歡欺騙他,剛才你又何必配合我當著他的面爭吵?」
「承認吧,你和我一樣,看到他不斷被新出現的東西引走注意力,已經忍到了無法再忍的地步……不。」
鏡中的宗應諭頓了頓,墨藍色的重瞳染上一抹譏諷。
「應該說,我每天都在夢境中陪伴他,他在夢境中只會靠在我身邊,只會注視著我,我還能繼續忍一段時間,而你,已經徹底無法忍受下去了。」
「比起我,你才是更渴望重新引回他目光的那個。」
宗應諭沉默幾秒,盯著鏡子,同樣冷笑起來。
「你還能繼續忍受?這是我聽到過的,最可笑的謊話。」
「本質上,我們就是同一個人。只在夢境中陪伴他,這樣就夠了嗎?」
「無法將他的注意力轉回,你也就只能對我炫耀一下優越感。」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