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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輩子她和宗應諭幾乎沒有接觸,對宗應諭本來也沒有什麼特殊的情緒,但在這一刻,她體會到了同樣的恨。
傳聞中的萬千草木之主是個對眷族頗為慈愛的神明,蒼白聖土稍微差一些,卻也相當平和。
最好的兩個選擇就這樣徹底被排除在外,宗應諭難道是想破壞人類的一切活路?
主教女士跑到彩板房前,巨大的植物拔地而起,於一片混亂中撲向早已畸變的諸多祭司與神父。
她的眼中淬著陰冷與憎恨,怒火自她胸口燃燒。
「宗應諭,如果真的是你動了手,就別怪我不客氣。」她沉聲自語,「我可以接受一定程度的代價和犧牲,卻不能看著人類失去活路。」
不過是一個覺醒失敗、勉強保住性命的懦夫,有什麼資格阻撓人類的自救?
「這和宗應諭關係應當不大。」
溫和的男聲從主教背後傳來。
主教頓了頓,緩緩轉過身:「副主教,你醒來了。」
被稱作副主教的年輕男人上前兩步,輕輕欠身:「我回來了,主教閣下。」
他直起腰,看了眼正在渡生會營地里肆虐的詭變物們,悲憫地搖了搖頭。
「看來,幻夢境的震盪還是影響到了他們。除了我,所有的祭司都重生失敗了。」
主教眼神輕閃:「你們之前陷入沉睡,其實是在重生?」
副主教眉眼柔和,唇角含笑。
「自然是在重生。倒轉了時間的靈魂和普通人不太一樣,有些人不希望我們帶著深刻的認知回到過去,覺得這會影響現實的穩固性——」
他彎起眼睛,仿佛沒有看到曾經的同事是如何被植物扯碎的。
慘烈的哀嚎聲中,他清秀的面容有種不沾染世俗的天真。
「但這個世界哪裡還有淨土?」
「就算用幻夢境過濾了大多數重生者的記憶,總有人能夠逃過封鎖,將真相帶回現實。」
年輕男人悠悠嘆了口氣,語氣里摻雜上一股子微妙的遺憾。
「欽天司是個了不起的人。」他在主教女士有些困惑的表情中解釋道,「但他再了不起,也只是個人,無法與神明對抗。」
「主教閣下,我帶回來了重要的情報。」
主教頷首,從善如流地詢問:「什麼情報?」
年輕男人道:「上輩子我活到了最後,看到了朝光之域被引爆的場面。」
「我發現,幻夢境其實是籠罩於藍星上空的巨大屏障。它阻止了神明的直接降臨,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了人類,同時也斷絕了超凡者快速提升實力的可能。」
主教怔了下,表情一下嚴肅起來。
匆匆趕到的局長先生挑了下眉,看起來竟然不是很意外。
年輕男人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道:「藍星不可能誕生自己的神明,因為所有靈源都要先經過朝光之域,流向整個幻夢境,再從幻夢境逸散入現實。」
「換句話說,朝光之域控制著整個藍星的靈源濃度。」
「只要幻夢境一天沒被打破,藍星的超凡者就一天不能晉升。」
他嘆了口氣,憐憫道,「我們已經因為欽天司的專橫錯過了最好的時候,現在,蒼白聖土也因為和其他神明的糾紛選擇退出,主教閣下,您需要儘快做出新的決策了。」
他凝視著主教的眼睛,瞳孔深處是空無一物的幽深。
「如果繼續放任事態發展下去,到時候人類才是真的毫無立錐之地。」
主教沉默片刻,悲痛地閉上雙眼。
局長先生旁觀完這一場勸說,哂笑一聲:「放心吧,你們的主教可不是優柔寡斷的人。」
年輕男人偏過頭,表情緩緩消失。
「原來是異管局的局長閣下,很高興能在這裡見到你。」
局長先生畸變的身體向後傾斜,靠在彩板房的牆壁上:「你好像不奇怪我的出現。」
「是這樣的。」年輕男人微微一笑,「上輩子看到您偷偷接觸隙中火之後,我就知道,您遲早有一天會拋棄那些人,與我們共同追求未來。」
局長先生神色一頓,隱隱意識到什麼。
他細細打量年輕男人幾眼,與男人四目相對。
年輕男人笑得意味深長:「求生是生靈的本能,我們只是比旁人想得更長遠。」
與其掙扎於這個時代的末路,不如積蓄力量,爭取成為下個時代的勝者。
「這是人之天性,您說對嗎?」
局長先生也笑了起來,語氣里多了幾分真誠。
「當然。」
……
濃郁的黑暗逐漸褪去,漫天星辰重現光明。
詭變物的嚎叫聲從不同方位傳來,引得各地異警紛紛變了臉色。
他們顧不上剛突破、還有些不熟練的特質,匆忙撐起四處都在疼的身體,趕向每一個響起警報的角落。
特質被催動的光芒與槍聲交織,令人不安的響動在夜色與星辰下連綿不絕。
濃稠的靈源稍微淡去一些,濃度卻還是之前的十好幾倍。
官方各大檢測站里,不斷有儀器發出警報,提醒監測者又有新的超凡者誕生。
梁琤安處理掉幾個棘手的詭變物,回到監測站主持大局,望著儀器上不斷亮起的新光點,忍不住有些失神。
「好多覺醒者……簡直就像是被強行催生出來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