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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多少年少女正在歡笑著、雀躍著、高舉著手臂跳著靈動的舞蹈。
這樣很好。
和吉恍然。
他好像幫上了朋友的忙。他可真棒啊。
……
……
重朝不太適應地邁著步子,走進古城中央載歌載舞的人群里。
四周是少年少女的歡笑聲,城牆上、建築上、路燈上,掛滿了漂亮的燈籠和裝飾物,節日的熱烈迎面撲來。
有美麗的姑娘看到他,從手中的騰筐里取出潔白的花,笑嘻嘻地向他扔去。
重朝面不改色,靜靜穿過這片花影。
俊秀的少年靠過來,露在外面的胸膛呈現出健康漂亮的蜜色,臉上帶著熱情的微笑,試探著貼向他。
重朝腳步未停,撞碎了靠近的虛影。
他穿過小巷,穿過人群,穿過張燈結彩的噴泉,終於在巨大的祭壇邊停下腳步。
玉磬苑小區的戴興業就站在祭壇外,手裡握著一把滴血的剔骨刀,滿臉都是得意和愉悅,在少女們的簇擁中高昂著頭顱,不斷傻笑。
在他腳下,一個長相有些模糊、依稀能看出眉眼平凡的少年正趴跪著,肚腹與後背被徹底切開,露出不斷跳動的心臟,和空空蕩蕩的腹腔。
他還在苟延殘喘,可是他眼中的光已經熄滅。
他活不了了。
重朝沒有見過這個少年,但毫無疑問,戴興業是見過的。
他在少女們的殷勤中驕傲大笑,再次提起剔骨刀,乾脆利落地將那個少年徹底肢解。
血色滿地,殘肢被扔向不同的方位。
一個美麗的女孩子捂著唇,含情脈脈注視著他,溫聲笑道:「原來你那麼早就殺過人了呀。」
戴興業揚了揚眉,矜持道:「也算是機緣巧合。誰讓他成績比我好,家裡比我窮,還老勾引我姐姐不要嫁人,去城裡讀書?他人緣不怎麼樣,我就乾脆把他推下去了,也沒人知道。」
「他就是個天煞孤星,家裡人早死完了,就剩一個動彈不了的奶奶。」
「後來那個老妖婆沒人管,生了一身褥瘡,活生生把自己氣死了,就更沒人能發現是我做的了。」
女孩子們聞言,頓時快活地笑起來。
「你真厲害呀。」
「好了不起。」
她們湊上前,爭先恐後挽住戴興業的手臂,將他拉入周圍舞動的人群里。
紅唇勾起,眉目充斥著情義,她們用誘惑的聲線問道:「像你這樣偉岸的男人,為什麼不肯留在城裡呢?你看那些人——」
她們伸出白皙的手指,指向慶典里舞動的少年們:「他們是那樣的柔弱,怎麼能與你相比?」
「這座城市,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你這樣的男人了。你真的不能留下嗎?」
「留在我們身邊吧,我們都需要你。」
戴興業憐惜地看向女孩子們,語氣里充滿了虛偽的遺憾:「我也捨不得你們,可我得去更遠的地方。我可是被上天眷顧的人,未來註定不會平凡。」
「我不可能在任何一個地方長久停留,我有必須要實現的目標。」
他說著,輕蔑地看了眼附近路過的少年,原本還維持著人類特徵的面孔逐漸扭曲、畸變,短短几十秒,就和真正的老鼠沒有區別了。
重朝靜靜看著他轉化結束,輕嘆一聲。
「戴興業。」
摟著兩位少女、正準備去逍遙一下的大老鼠回過身來,三雙眼睛同時對準重朝。
不認識,是沒見過的人。
根本沒見過和吉的戴興業翻了個白眼。
他原本還有些擔心是重朝找來,現在一看就是個小白臉,底氣立刻變得充足起來。
他不耐煩地問:「你誰啊?你有事嗎?」
重朝的視線落在他臉上。
曾經被抹去的眼睛和嘴巴正掙扎著往出長,他卻像是什麼都沒感覺到一樣,只想著和身邊的女孩發生些什麼。
已經不是人了啊。
重朝又嘆了一聲,重複道:「戴興業,你已經不是人了。」
戴興業白眼翻得更厲害了:「你沒事吧?老子早就不是人了,還用你在這廢話!」
他斜著眼瞥向重朝,正想鄙視兩句,驀然對上那雙色澤淺淡的眸子,到了嘴邊的話一下就被噎回去了。
這雙眼睛、這雙眼睛!
戴興業猛地鬆開抱著少女的手,悚然後退。
漫天風雨忽然席捲而來。
海浪咆哮著,從古城之外、深林之外奔涌而至。
無形的海水鋪天蓋地,拍打著古城遍布歲月痕跡的城牆,淹沒城外坍塌的民居與荒蕪的農田,最終擊碎城內的歡歌,將一切埋葬入幽深的水底。
那些妖嬈的少女、乖巧的少年如同幻影,眨眼間就碎裂不見。
戴興業渾身發抖,張了張嘴,三雙猩紅的眼睛裡寫滿了呆滯。
他的視野忽然變了。
一半是玉磬苑小區無星的夜晚,一半是眼前沉入水中、已經徹底倒塌的古城。
兩種景象交疊著,讓他頭痛欲裂。
他分不清哪個是真實,哪個是幻覺,無盡茫然從心頭生出,在腦中徘徊不去。
什、什麼情況?
他之前不是在小區花園的地洞裡睡著了嗎?
他明明就睡得很好,和大家一起做起了夢。這個古城不應該是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