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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那次篩選,無光之夜不也嘗試過把宗應諭轉化為祂的眷族嗎?
那時候他還很脆弱,甚至不能理解宗應諭為什麼轉變成了介於眷族與人類之間的生命形式,但最後,不也成功保住了宗應諭嗎?
他微笑著,銀色的眼睛裡流淌著甜蜜與危險。
「屬於我的,沒有誰能搶走。」
……
順著主幹道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漸漸的,路上的蒿草變少了,空氣也變得乾燥,但空中的螢火越來越多,最後竟在半空匯聚成一條閃爍的光帶。
不少剛從地宮走出的超凡者和異化種站在光帶之下,一邊適應著驟然亮起的光芒,一邊和身邊的朋友抱頭痛哭。
重朝懷抱著魂匣,靜靜從他們中間穿梭而過,宗應諭落後半步,緊跟著他。
明明兩人都不是什麼存在感低的人,但在這裡,所有人就像沒有看到他們一樣,悲傷的悲傷,狂喜的狂喜,收拾好情緒的則繼續前進。
悲喜在這裡交錯,然後,生命還是要繼續向前。
魂匣里的殘魂受到感染,一時間有些躁動。
重朝拍了拍匣子,讓他們安靜下來,逆著人流一路走到荒野盡頭。
一扇四層樓高的大門出現在盡頭,門的兩側被霧氣籠罩,一切事物憑空消失,就好像空間被人阻斷了一樣。
淺褐色的大門邊環繞著無數螢火蟲,門邊有高高低低的蒿草隨風搖曳,正好能遮住大門中央沒有眼珠的空白眼睛。
不斷有通過了地宮的超凡者和異化種在門前勾勒出來,雙手還維持著推門的動作,但這扇門實際上並不曾被推開。
更強烈的情緒瀰漫開來,很快就無聲無息匯入四周的濃霧裡。
在白霧的前方,一塊石碑靜靜佇立,上面刻著風格熟悉的字樣。
【螢火之門】
【草木會滋養無數生命,也會在腐朽之時蒸騰起永眠的夢。】
重朝盯著石碑看了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
「結果到了現在,還是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
宗應諭看了重朝一眼,拍了拍他的背,恰到好處地安慰了幾句。
重朝回給他一個帶著笑意的眼神,伸手推開了面前的螢火之門。
吱嘎吱嘎的響聲中,一片黑暗兩人映入眼帘。
重朝向前走了兩步,率先跨入大門。
周圍的超凡者和異化種似乎還是感覺不到兩人的存在,繼續著自己的事情,還有不少位於地宮的生命在努力嘗試開門。
每個人的門都是不一樣的,雖然它們本質是同樣的東西。
宗應諭很清楚這一點,當然也清楚,不需要推門就能跟著重朝一起穿過邊界的自己身份早已變得特殊。
他不能再算完全獨立的個體,但他很滿意現在的狀態。
他揚了下唇角,加快腳步,迅速跟上重朝。
重朝回頭看了他一眼,黑暗中,那雙銀色的眼睛熠熠生輝。
「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影子不受控制的情況?」
宗應諭仔細感知了一下,謹慎道:「暫時還沒有。」
重朝收回視線,叮囑道:「你多注意一點自己的狀態,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
宗應諭低低應了一聲。
重朝眺望下方——
螢火之門後面,是一道極為寬闊、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石板階梯,緩慢地延伸向下方。
黑暗掩蓋了樓梯大多數細節,但靠近兩人的台階上,能看到茂盛而蔥鬱的苔蘚,幾乎覆蓋了所有可見的範圍。
好像很滑的樣子。
重朝想了想,向宗應諭伸出手:「這裡不太好走,要牽一下嗎?」
宗應諭微愣,隨即迅速在休閒西裝褲邊蹭了下手心,若無其事地伸出左手牽住了重朝的右手。
溫熱的觸感從掌心傳來,他忍不住翹起嘴角,語氣卻變得更加沉穩。
「那邊好像有個超凡者滑倒了,確實要小心一點。」
重朝下意識往他說的方向看了看,太黑了,什麼都看不清。
但重朝也沒覺得奇怪,畢竟宗應諭掌握了陰影的權柄,在無光之夜籠罩的範圍里,確實比他更自在一些。
「如果有什麼不對的,你一定要及時說。」
他再次叮囑,聽到宗應諭肯定的回答,才滿意地邁開步子,順著樓梯向下方走去。
和他想像的一樣,遍布苔蘚的樓梯確實非常濕滑。
明明空氣很是乾燥,但腳下的苔蘚好像每踩一腳都會滲出水來,啪嗒啪嗒的水聲不絕於耳。
在稍遠一些的地方,濃郁的黑暗無聲翻滾,似乎有自我意識一般,順著樓梯的邊緣緩慢流淌。
不見五指的昏暗中,窺視的目光一刻不停,帶著戲謔和惡意凝聚在他們身上。
這些目光好像有來處,又好像無處不在。
每當重朝抬眼掃視過去,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就消失了,仿佛在昭示著黑暗裡有什麼活物存在。
重朝大概試了幾次,很快就發現,這不過是眷族的一點小把戲。
黑暗裡窺視行人的東西並太不多,只是為了讓超凡者和異化種感到恐懼,才故意用這種方式來施加壓力。
效率很低,效果也很差。
重朝親眼看到幾個超凡者和異化種搭伴,一邊聊天一邊沖黑暗翻著白眼,腳步都沒停一下地從他們邊上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