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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進化的人類是否還算人類?身軀出現變化的異化種,又如何分類?
嘩啦——
海浪的聲音違反常理,於深海之中響起,兩位外神的動作停頓一瞬。
祂們已經意識到重朝將要給出什麼答案,驀然生出一種不太妙的預感。
重朝果然笑了起來。
「看來你們想到了。沒錯,就是幻夢境。」
幻夢境是生靈潛意識的匯聚之處,當一個概念長長久久地滲入這裡,自然會輕而易舉地改變人類乃至其他生物的認知。
世界剛重置那兩年,他除了收攏異化種和穩固自我認知,其他時間難道就是白過的嗎?
怎麼可能!
他在為自己重新定義人類,也在為人類重新定義人類。
為什麼官方的重生者只能觀測到玉磬苑小區的異化種?
為什麼這些異化種在人類眼中和正常人沒有區別?
為什麼沈湛重生後一直在強調和堅持異化種不是詭變物,強迫所有人面對上輩子血的錯誤?
又為什麼,聶錫必須擁有預言能力、又被能力拖累,身軀必須發生異變呢?
因為人類從來不是什麼溫馴善良的種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就是他們認可的真理嗎?
「但蒼白聖土帶來靈源倒灌後,人類卻非常輕易地接受了異化種也是人類的概念。」
重朝銀色的瞳孔泛起淺淡的光輝,成為這幽深海水中唯一的光源。
他的笑容清淡而愉悅,卻透出某種令外神不寒而慄的意味。
「人類,乃至藍星的其他生靈,它們的意志都是可以被影響、可以被淬鍊的。」
在這個扭曲而怪誕、時刻面臨著死亡陰影的世界,有什麼比第二條生命更讓人嚮往的呢?
這,就是玉磬苑小區異化種存在的意義。
重朝笑著問:「異化種可以是人,那我為什麼不可以是人呢?」
他與異化種,也並沒有非常本質的區別。
在他力量沒有恢復時,他需要稍微約束一下自身的認知,以免身軀崩潰,但隨著力量逐漸回歸,這種約束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兩位外神沉默了幾秒。
祂們依然沒有急著攻擊重朝和宗應諭,只是用一種古怪的語調說:「但這不是你不接受信仰的原因。」
祂們無法理解重朝對人類身軀的堅持,同樣也不理解重朝為什麼能抗拒信仰的力量。
即便已經被信仰污染,本能依然讓祂們渴求一個答案。
也正是因為這份本能,祂們才沒有辦法立刻對重朝動手。
答案,祂們需要答案。
重朝靜靜看了祂們幾秒,提起唇角,漫不經心道:「我憑什麼告訴你們?」
兩位外神瞳中頃刻染上怨毒。
隙中火身上的橙色光芒猛地一跳,海中殺意瀰漫。
「我不再同意他加入我們。」祂用粗糲的聲音說。
「幼苗,你並沒有全知全能的權柄。你永遠不會知道,信仰是多麼龐大的偉力。」
「你做出了最糟糕的選擇,你和你的星球都將葬身於此。」
裂星之風態度更為平靜,但祂身上散發出的厭惡與憎恨比隙中火還深。
憑什麼呢?祂們有著相似的處境,幼苗就能抗拒信仰,而祂卻在被污染後失去了神智,毀滅了自己的家鄉,不得不踏上流浪的路。
這不公平。
祂笑了一聲,微妙道:「我也不再同意他加入我們。」
「但,無知的幼苗啊,你怎麼敢確信我和隙中火會出現在這裡?」
重朝又怎麼敢保證,同時對上祂們兩個還能贏?
重朝還是不見絲毫緊張,回答的毫無壓力:「因為我與祂算是心照不宣。你們與祂相處成千上百年,受祂影響再簡單不過。」
這個答案、這個答案。
裂星之風意識到了什麼,不由冷笑出聲:「你在與虎謀皮,幼苗。」
重朝笑吟吟道:「祂也在與虎謀皮。」
【嘩啦——】
巨大的海浪聲陡然響起,更強的阻力在四周匯聚。
重朝從宗應諭的身上跳下,在無邊無際的海水裡,從自己的脊柱位置,用力抽出一把銀色的長刀。
銀光驟然綻放。
幽深的海底第一次有了明艷的光亮,那並非物理意義上存在的刀鋒折射著無邊的殺意。
隙中火和裂星之風感受到刀上弒神的威能,身軀齊齊僵住。
不好的預感在此刻應驗,祂們的神色格外凝重。
隙中火忍不住喃喃問道:「這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會纏繞著已經殺死過神明的煞氣?」
重朝臉上的笑容愈發愉悅和真實,好心好意地回答道:「顯化武器花了點時間,感謝你們願意付出耐心陪聊。」
「你們不是好奇我保持人類身軀的原因嗎?」
「這,就是理由。」
由神明隕落形成的原胚、由殺死神明的強烈意志淬鍊開刃的刀鋒。
這是由渴望挽救世界的人類克服一切困難,以不屈的意志和無盡的勇氣創造的幾乎不可能發生的奇蹟——
他們傾盡全力殺死了屬於自己的神明,也為自己的神明爭取到了滅殺一切外神的契機。
「只有經歷過血祭儀式的刀,才能構築起真正的諸天羅網。」
重朝抬起眼睛,銀色的瞳孔中殺意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