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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竿的人輕輕一拉,她就只能迫不得已地往前走,重新坐下。
越溪明嘴角的笑意越發顯眼:「你剛才還說我低燒,親手給我餵了藥,這怎麼能算裝呢?」
喬漾雞皮疙瘩掉一地,低頭猛灌一口涼水,眼神飄忽。
「什麼親手,不要亂說……」
越溪明繼續慢悠悠地說:「既然想起來了,那就來好好算算帳。」
「你把我當成負心A,說了我很多次壞話,造謠我是你未婚妻,還編造我的訃告。」
她每報一個「罪名」,喬漾就把頭埋得更低,抱著她的圍巾捏來捏去。
連偷看都不敢了。
越溪明從身邊的文件夾里抽出一頁紙,刻意遞到喬漾面。
語氣愉悅道:「還有這個。」
那時一份純手寫的協議,還有雙方的簽名和簽訂日期,看起來像小孩子過家家。
【協議履行期間,乙方必須長時間陪伴在甲方身邊,提供足夠的情緒價值……】
喬漾倏爾把紙頁倒扣,底氣不足地囔囔:「你、你怎麼還留著?我的那份都丟了。」
多丟人!
「這種東西不作數的。」
越溪明不理會,兀自咳嗽幾聲,本來就清冷的眉眼多添幾分倦怠,仿佛這幾日累極了似的。
她連聲音都透著股有氣無力:「你要怎麼賠償我的精神損失?」
喬漾不吭聲,心道原來在這里等著。
她回想起越溪明天天加班還要抽空來陪自己演戲、忍受自己無厘頭的情緒,便懊惱地抿唇。
自己補償越溪明是應該的,不能再仗著青梅的身份無理取鬧了。
喬漾低頭道歉:「我、我可以給你做牛做馬。」
她乖乖給越溪明的杯子倒上熱水,又找來一條薄毯蓋到越溪明身上。
散落的髮絲遮住了她那雙桃花眼,她也沒去拂。
「對不起,你別生氣。」
隨後喬漾撇過頭,委屈地辯解:「但是你也不能全怪我,畢竟我失憶了……」
越溪明本來還想再逗一兩句,可見她攥緊的手,和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眼神,心就軟成了棉花。
她輕易而舉地把喬漾拉到自己身邊坐下,頓了頓,才啞聲問:「當初為什麼離家出走,為什麼不告而別還刪我好友。」
這是越溪明四年以來的疑惑,無論如何,她都想聽喬漾親口說。
喬漾起初試圖離越溪明遠一點,然而手一用勁還真抽走了。
她扭頭看見越溪明纖細的手腕、略微蒼白的臉色,頓時覺得不是滋味。
她乖乖坐好,也不亂動了:「怎麼,你離家出走還要給人打招呼?」
越溪明無可奈何:「喬喬。」
喬漾沒想過今天要講這些陳年舊事。
可她背朝著光,料想越溪明看不清她的臉。心裡的愧疚也還沒散,堆積的情緒總得找個發泄口。
她很輕易就妥協了。
「我的母親想要把我嫁出去聯姻,我不願意,所以乾脆一走了之。」
喬漾悶聲悶氣地說,視線穿過牆壁和時間,仿佛重回到那個小雨淋漓的夜晚。
她的母親難得回一次家,飯桌上,喬漾一聲不吭,不知道該聊點什麼。
實在是不熟。
除卻每年媽媽的忌日,她會回來待上一天。喬漾和保姆相處的時間,都比這個不見首也不見尾的母親多。
喬漾正絞盡腦汁地想找個話題,比如聊聊自己的高考成績,就聽自己的母親冷淡地開口:
「越溪明回國後你們就結婚吧,我會向越家提親。」
輕描淡寫的,仿佛這只是一件尋常小事。
喬漾根本沒想,脫口而出:「我不!」
她承認自己對越溪明有好感,可她自己告白、和喬家出面提親完全是兩碼事。
話音剛落,主座的母親將筷子一擱,發出清脆的響聲。
「為什麼不?你嬌生慣養慣了,吃不得一點苦,更沒有從商從政的頭腦。知根知底的越家是你最好的選擇。」
她神情淡漠,平靜得不像是在和女兒商量婚事,更像是在分析一件商品的價值、權衡一項舉措的利弊。
喬漾僵坐在位置上,渾身冰涼徹骨。
她可以不在乎母親常年來的冷落,還時常安慰自己是因為工作太忙。
可這樣絲毫不顧及她感受的行為,在今天狠狠地撕碎了她心中最後一點親情。
喬漾手足無措,甚至想逃離這里,去尋求越溪明的安慰。
「為什麼不說話?如果你不喜歡的話,那就選賀家吧。我與他們家有過合作,人品還算不錯。」
喬漾蹭的一下站起來:「不去!你不要再說了。」
「喬漾。」她的母親一如既往的冷靜無情,哪怕喬漾紅了眼眶,也如同一個旁觀者。
「離開喬家你能活多久?你自己好好想想。」
叫她想一想,喬漾就真的回房間想了很久。
她被自己的母親貶低到了塵埃里,除了找個好人家嫁了,幾乎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