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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盒子裡的東西,給了他最重要的一項能力,能讓他在死亡後,身體復原到一天之前的狀態。有了它,他才能在最初幾乎什麼實力都不具備的條件下,在危險的怪談世界裡活下去。

    他能夠拿命試錯,也因此多死了許多次,承受了數不清的痛苦,但他依然覺得自己很幸運。

    !!虞音睜大了眼。

    自己生日密碼的小盒子,那不就是他在千年前埋下的那一隻嗎?他的心裡被震驚、感懷、歡喜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所充斥。一定是他的祈願被上天聽見了吧,他的祝福隔著時空和江夜相遇了。

    「原來你已經拿到了啊,」虞音邊哭邊笑,「其實那個小盒子還可以變形成小卡車,你這麼幼稚會喜歡的吧?」他還會做的,他用半年時間學會了做那些手工小玩具。

    沒有聽到回應。虞音看看江夜,讓他上半身枕靠在自己腿上,用手指擦了擦江夜唇角的血漬,感覺不到呼吸了。

    會醒過來的吧。

    忘了問他什麼時候會醒,也忘了問如果不醒的話,怎麼辦……

    虞音的腦子裡被太過豐富濃烈的情緒所充滿,沒有餘力去想別的。

    他安靜地抱著自己的愛人,臉上淚水乾涸了,又流淌下來。  

    這時,他忽然聽見了腦海里的聲音:「虹戰死的時候我不在場,沒有親眼看到他死去的樣子。他留給我的遺書里勸我少犯殺孽,叮囑我留意身體。這些話他本該親口對我說的。」

    虞音這才意識到玦還在。從剛才起,突然安靜了下來。

    「你是在留給我時間告別嗎?」

    玦沒回答,反問道:「你覺得我是一個好人?」

    「你不是。」虞音答得毫不遲疑,「你要是好人,世界上就沒有惡人了。」

    「呵。」玦笑了一聲,「的確如此。我也該動手了。今日你意識泯滅,他被我做成傀儡,你們同年同日死,也算好結局。」

    「你不會……得逞……」顱腦如針扎一樣刺痛,虞音急促喘息起來,艱難說道,「你比我強很多,我本來以為我無能為力的,但我現在覺得不會輸,因為我的身邊還有他,我還有要守住的人,而你……自從你把身邊人當成狗,你就什麼都沒有了!你拿什麼跟我比!」

    「你……」玦透出了怒意。

    虞音在心底說著這句話,極力抵抗著玦意識的侵襲,身上不知不覺已經大汗淋漓。

    意識上的廝殺,在表面上是風平浪靜的,卻在無形中,進行著激烈到極致的爭鬥。  

    漸漸地,虞音的心神恍惚混沌起來,走馬燈都出來了,兒童時代被父母帶出去玩耍,少年時代每日裡上學放學,然後畢業工作,遇見江夜……龐雜的記憶像一本彩色畫冊,一張張閃現眼前。不僅僅是他記得的,在莫名的力量下,甚至一些對他來說很陌生的畫面也出現了。

    他是一個平凡的社畜,男友失蹤了,三年後又回到他面前。他錯愕、驚喜、掙扎之後,沒有怎麼過多糾結,就複合了。男友會去捉鬼,工作很危險,他幫不了忙,時常擔心,但他們還是過了一段很幸福的日子。直到靈異事件變得越來越多了,各地都有鬼怪出沒,男友受到國家徵調,組隊回到那個怪談叢生的世界,去「徹底解決靈異」……

    他和父母在男友買的郊外獨棟別墅里等待。男友已經在別墅里布置好了符籙,加固了圍牆,在地下室屯滿了物資。他說,他寧願在他們兩個的小窩裡等,準備得這麼充分,是覺得不會再回來了嗎?男友讓他考慮下他的父母,還答應他,一定回來的。

    男友走後他每天都在家裡等,從窗戶往外探看。別墅區里越來越冷清了,網絡上人心惶惶,很多帳號再也沒有登錄過……他還在等,抑鬱症復發,在夜晚默默地掉眼淚,男友一直沒有回來。

    直到一天他坐在窗邊,像往日一樣往外望去,看到炫目的白光從遙遠的天際線上亮起。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心中卻突然刺痛,仿佛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那一刻失去了……然後他看到墜落的流星倒著升上天空,黑夜倒退著進入黃昏,時間開始快速逆轉。  

    另一個畫面里,媒體公然談論鬼怪,報導死亡,身邊每天都有人消失。他的眼裡看到的卻一直是滑稽可笑的電影道具,灑在街道上的血液也是番茄醬。鬼怪肆虐,秩序崩潰,許多人因為恐懼自殺,也包括他的父母,他攔也攔不住。

    活人越來越少,直到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網絡上不再有新發布的內容,電視信號沒有了,電台里只能收到沙沙聲。他依然察覺不到危險,可是他太寂寞了,他好想念他去而不復返的戀人。

    他的名字仿佛是一個預言,他成了人類的「餘音」。

    他寫日記,記錄末日。最終忍受不了孤獨,跑了出去。他感覺自己身在楚門的世界裡,整個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鬼怪片布景棚,充斥著劣質的鬼怪玩偶和道具。這顆星球的上空有個「導演」正在拍攝這一切,拍給看不見的觀眾取樂。

    他像一具行屍走肉,枯槁地走在鋼筋水泥的墳冢里,那些色彩鮮亮、造型怪異的鬼怪,以前他會避開,現在都被他隨手撕碎。他在壞掉的道具上塗畫。他以為是用油彩塗寫在布料上,實際是用附著磷火的白骨在鬼皮上書寫,用血淋淋的斷肢在怪物皮上書寫。他寫道,還給我,把原來的世界還回來,讓死去的人們活過來。把他還給我。還給我,求求你,把他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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