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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很好, 小兔子出門了。
小兔子生活在一個山谷里,他認識谷里的每個動物。
所有動物都對小兔子很友善,送來了各式各樣的禮物。
小兔子只收下了一棵小莓果樹送給他的葉片。葉片形狀可愛,小莓果樹也生得很好看, 小兔子第一眼就喜歡。
記得上次看到小莓果樹的時候, 還是一棵不起眼的芽芽呢, 小兔子想。小兔子生過病,容易疲累,就跟冬眠的蛇和松鼠那樣, 經常一覺睡上很久才會醒來。這次出門之前,也睡了好久。
養在花盆裡的小莓果樹不能走路, 小兔子給花盆裝上了輪子,讓小樹可以活動了。
小莓果樹的葉子上沁出了露水, 說他很高興。
你可以跟我回家嗎, 小兔子問。
小莓果樹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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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夜睜開眼,神情恍惚地環顧四周。
他是誰, 他在哪裡?
入眼所見, 是一間簡陋不堪的小屋,用樹枝和泥土搭建而成, 茅草屋頂漏著天光, 下雨時, 必定也會漏雨。
他坐在一張破木板搭成的床上,身上裹的粗麻布只能勉強蔽體。
屋中一角, 還懸空飛著一隻外表奇特的「大鳥」,螺旋槳持續高速轉動, 發出「嗡嗡」的鳴叫聲。
他只朝「大鳥」看了一眼, 便收回視線, 起身想要出去。
下一刻,「碰」的巨響,他從床上摔了下來,原本拿在手裡的小物件也掉落,在地上滾了好遠。
雙腿沒有知覺,他是個殘廢。
他支起上半身,拖著廢腿,努力往掉在地上的那個木頭雕像爬去。
「西涅爾。」一個年邁的老人聽到響聲,快步進屋,撿起木頭雕像塞回他手裡,又把他半扶半抱到床上,布滿皺痕的臉上滿是慈愛,「怎麼摔下來了,要小心。」
「奶奶。」他叫。
記憶從心底湧現,面前的是和他相依為命的奶奶。他的生父和生母還活著,因為他天生殘疾都不要他,只有奶奶一直照顧他。
「哎。」奶奶說,「神要來巡視了,快把獻給神的供品準備好吧。」
他點點頭。
奶奶也看到了飛在屋子裡的奇怪「大鳥」,沒做出什麼反應,又出去了。
——「大鳥」是本不該存在那裡的東西,所以明明能被看見,卻不會有人在意。江夜沒有下達新的指令,手機鬼就還在兢兢業業地跟蹤拍攝,直播仍在繼續。
江夜抬起手,看著躺在掌心的小木頭雕像。
……雕的是他心目中的神。還沒有雕好,神像的面容略顯模糊,還差最後幾刀。他有點迷茫,回想著自己的記憶。他叫西涅爾,是部族裡一名身份卑微的殘廢少年,和奶奶住在一起。明明記得很清楚,這些事卻沒有什麼真實感,就像發生在另一個人身上的。但是對著雕像那張有幾分熟悉的臉,他決定雕完。
江夜從床頭拿起了燧石磨成的刻刀,握住刀把,仔細下起了刀。神情專注,細小的木屑從指間掉落。
他的手很穩。神像在他的刻刀下,一點一點變得愈發精緻、秀美。
原始人不認識無人機,以為只是奇怪的「大鳥」,當然想不到去查看直播間。
彈幕里已經炸開了鍋,粉絲們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
【怎麼場景突然換了!好像電影轉場】
【這是哪?】
【是幻境嗎?好逼真】
【啊?哥怎麼不會走路了?】
【哥變成殘疾了?!】
【哥的表情有點懵,他好像失去記憶了】
【嫂子呢,嫂子哪去啦】
【等等,西涅爾就是剛才嫂子在石牆前吐出來的那個詞?】
【真的誒,嫂子叫的就是西涅爾】
【哥還挺擅長雕刻的樣子……】
【剛進直播間,不是,發生了什麼?哥在cos誰?】
【我們也不知道啊】
神來了。
祂往部族的聚居地漫步走來。
晴空萬里的天色,因神的駕臨而染上了陰翳。神的腳下拖曳著山嶽般龐大的影子,影子裡蠕動著無數形貌詭異的黑影。
而神的本尊,比影子要嬌小得多,裹在一襲濃郁深沉如夜色的黑袍里。
祂走過這個原始村落里舖著碎石子的小路,用溫和淡漠的神色,看向跪倒在路兩邊的人們。
斗篷底下的,是一張比羊奶還要白皙的、美麗無暇的臉,籠著屬於神靈的聖潔輝光。
(【啊啊啊好美!】
【那不是嫂子嗎?】
【驚了,第一眼都沒認出來】)
跪拜的人們在面前擺著他們精心準備的供品,比如一筐鮮魚、一籃熟漿果、一隻野雉雞、一整張毛皮、穿成串的狼牙、一把亮晶晶的卵石……
他們把這些好東西奉獻給部族的庇護神。因為神在,他們才能免受強大猛獸的侵襲和其他部落的吞併。
神很仁慈,少年心裡想著奶奶對他說的話,不論對神獻上什麼供品都可以,神唯獨不喜歡剝了皮的野兔子。
親手雕刻的木像,神會喜歡嗎?
神到來之時,殘廢少年從茅草屋裡爬出來向神跪拜,將剛刻好的木質雕像放在了自己身前。
伏下身體、低垂頭顱的他,看到地面上的黑影像潮水一樣涌過來。
當他以為黑潮還會繼續往前漫涌的時候,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