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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感覺……那種體育課會上滑雪和馬術的私立學校興許才是屬於他的生活,沈鈺想,不知道顧明衍畢業時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不然他小學的朋友們都去私立上學了,怎麼他被送來這所初中?
沈鈺還沒有熟到可以問顧明衍這個問題,如果顧家裡沒有發生不好的事,那他要謝謝心軟的神,把這樣的少年送到了他的身邊。
現在他們坐在一間教室里,聽同一節課,看同一個黑板,他會去收顧明衍的作業,去給顧明衍發考卷,每一天每一天都有很多交集。
上課了,十三歲的沈鈺像往常那樣打開他的鉛筆盒。
這是他在學校小賣部特意買的,鐵製的,鉛筆盒上層的蓋子就像一面長方形鏡子,立起來,就能倒映出後排的情況。
這是一節數學課,最後一排的顧明衍端坐著,認真地看黑板,不知道自己被放進了某人的鉛筆盒裡。
鉛筆盒下層,放著一副白色耳機。
細細的耳機線用紅繩束好,小心妥善地保存著,陪伴著少年沈鈺上學的每一天。
時至今天,這副耳機依然陪著他。
風吹來,藍色大海湧起波濤,往事化作泡沫,隨浪花一朵朵送走。
沈鈺坐在長椅上,耳邊放著曾經聽過的歌。
最初的白色耳機,拖著細細的線,插`著孔聽音樂,現在的手機卻連耳機孔也不做了。
十三年足夠發生很多事,後來一場火災,這耳機也沒能躲過,損壞得非常厲害,耳機線完全燒沒了,兩個耳機頭也燒得只剩下半個。
沈鈺花了大價錢做了好幾次修復,又內嵌了藍牙元件,現在才可以繼續使用。
老話說破鏡不會重圓,他像是要跟這句話作對,只要一直修修補補,被完全燒毀的耳機也能補成新的,還是好好的,他依然繼續用這個耳機聽曾經的歌。
今天跟曾經一樣,他們坐在同一個空間,一個在教室第一排,一個在最後一排,一個在餐廳里,一個在長椅外,隔著一層玻璃窗。
顧明衍坐在後排靠窗的位置,自以為很隱蔽,偶爾在吃飯的間隙,裝作有意無意地瞄過來一眼。
沈鈺彎了下嘴角,他手機開著鏡子,身後是玻璃,對方每一個小動作都倒映在屏幕里。
顧明衍以為他看不見,其實他總能看見,就像當年初中的鉛筆盒。
早餐是,一杯豆漿,一個……
沈鈺皺了下眉,怎麼又在吃糯米糰?
以前也沒見他這麼愛吃這便宜玩意兒,連續兩天都拿這個,難道他家那麼大一個自助餐廳,每天就只能找出糯米糰能吃?
*
辦公室里,插`著一束鳶尾花。
沈家管家正開著電腦,寫公司郵件,完成沈少之前布置的工作任務。
滴滴,微信收到兩條消息,來自沈少:
[餐廳顧客連續兩天在吃糯米糰,是為何?]
[菜品是否備有不妥?請查清,十五分鐘後找我匯報]
一大早又要開始忙碌咯,管家回覆:[收到,一定辦好]
他能在沈家當管家當到今天這個份上,也是極機靈的,沈少說一句「餐廳顧客」,就知道具體是在指代誰。
嗡嗡——
餐廳里,正在吃糯米糰的顧明衍手機收到了一封新郵件,是法國買島公司的亨特,詢問中午可否方便一起在郵輪上用餐。
…中午?
顧明衍有點蒙了,這艘郵輪上一個停靠港口是他登船的地方,今天傍晚才會停到下一個港口,也是最後一個國內港口,之後就出國境了。
昨晚的視頻會議,亨特表示人已在中國境內,明天就和公司代表上郵輪來,所以顧明衍覺得他們當然是從傍晚停靠的那個港口登船。
他已經預定好了豐盛晚餐,準備請這位出手闊綽的法國甲方一起愉快地用餐。他還沒有真正見過亨特,幾次聊天都是語音上線,頭像是一個留絡腮鬍的和藹外國。
…所以中午怎麼約?
船一直在海上航行,這群法國人難道提前用潛水艇上船?
顧明衍立刻用英語回郵件,禮貌表明自己的疑問,並詢問:難道你們已經在船上了嗎?
*
「沈少。」
管家恭敬地敲了敲書房門,他先匯報導:「郵件已經發出了。」
沈少點了頭,準備傾聽他關於糯米糰子的見解。
「我查了一下,聽說……」管家打量著沈少的神色,小心翼翼道:
「霍家少爺喜歡吃糯米糰。」他欲言又止,「興許是,人走了,心有所感吧。」
還有一條原因管家就不忍說了,一般成為夫妻之後,飲食習慣就會越來越被對方同化,跟夫妻相一樣的道理,即使不是特意懷念,也會無意識地重複這些習慣。
沈鈺沉默著,沒有說話。
一段久遠的回憶躥出來,他想到記憶里那個邊看漫畫邊吃糯米糰的小男生,少年顧明衍回過頭叫他:「霍勝霆——」
聽說他倆從小就膩在一起,顧明衍媽媽和霍勝霆媽媽在同一家醫院生的孩子,霍勝霆就比顧明衍晚出生一分鐘,兩人還在一個培養箱裡待過,幼兒園小學都在一塊兒。
結婚的那天,霍勝霆的媽媽還在INS上曬了那張照片,兩個小嬰兒一起躺在培養箱裡,祝:百年好合。
不愧是一個培養箱裡養出來的小竹馬,結了婚在顧明衍心裡的份量就是不一般,死了,又是在錢包上貼照片,又是吃難吃的糯米糰在懷念,這待遇可比第一任丈夫傅寒崢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