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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鞋印和鞋帶上的指紋,確認這隻鞋屬於本次綁架案的主犯,也是當年幼兒園案件中沒有判死刑17歲少年犯。
之後陸續又找到了更多散落的貼身物品,沾了血跡的T恤碎片、撕裂的牛仔布料、附近倒伏的植被、斷裂的樹枝……
綁架那天夜裡雷雨不斷,根據推斷,這三名綁匪很可能在暴雨的山中遭遇意外,踩空跌落,中途受傷時或許抓到了某處樹枝掙扎求生,但最終摔下山溝。
至於他們為什麼會從山中小屋毫無足跡地移動到這裡,沒有人知道。
這樣離奇的結局像是遭到了天譴,新聞報導里寫,附近的村民都說這是報應,那山溝很邪門,他們自己當地人都不敢來。
顧明衍當時並未將這段話和沈鈺以前提到的「夾子溝」作出聯想。
五六十年代打土匪,夾子溝里死了很多人,後來進山打獵的村民也有不少走進去再也沒走出來,久而久之,人人就都忌諱那裡。
村民還說,幾年前地震後,山中地形發生了變化,山里氤氳的毒瘴比以前嚴重很多,尤其以山溝處最濃烈,現在已經完全沒人敢靠近那裡。
案發後,山中各進出口一直被警方嚴格把控著,除了解救人質出來的那名叫沈鈺的少年,沒有發現任何人進出,也沒有那三名綁匪的行蹤。
…流血、失溫、缺乏食物、從那麼高的地方摔進山溝,四周還瀰漫著有毒的瘴氣,這存活的概率幾乎沒有。
因為毒瘴的阻礙,很難在山溝深處進行地毯式掘地三尺的搜屍,濕熱的瘴氣下,屍體腐爛速度會非常快,加上山中食腐動物的分解,屍體大概率不呈人形,氣味也被掩蓋,加劇了搜尋難度。
經過長時間的山中排查,始終找不到那三名綁匪的下落。
人進了山,卻始終沒有出來,找到了跌落山溝的掙扎痕跡與帶血的貼身衣物,但怎麼也找不到屍體,一片骨頭都沒剩下。
因意外事故下落不明,經有關機關證明該公民不可能生存的,三個月後可宣告死亡。
最終,這起案件以三名綁匪在暴雨山中遇難、屍體無法找回,就此告一段落。
窸窣,發梢擦過手臂。
病床邊的沈鈺睡不安穩,稍有移動就醒了。
一醒來就捉住他的手,握緊,像是生怕他又不見了。
夢境裡交扣的雙手,沈鈺輕輕握著貼到臉頰上,親昵地蹭了幾下。
手背感受到溫熱的皮膚,顧明衍沒有說話,眼前這張令他心動過無數次的美麗臉龐此刻蒼白而憔悴,正輕聲對他訴說著:
「再來一次這樣的事……我會崩潰的。」
望向他的漆黑眼睛裡像盛著湖水,近乎在哀求:
「當作我給你的護身符好嗎?」
十指相交的掌心裡,一枚小小的晶片被塞進來。
在他沒遇到沈鈺的十二歲時,如果有人告訴他,未來他的戀人要在他手機里裝定位晶片,全天24小時都要監控他去了哪裡,以愛為名掌控他的行蹤,美名其曰是為了他的安全,顧明衍一定要罵:神經,有病就去治!
但此刻,面對生病時拋下學業無微不至地照顧他、夜裡睡不好神情憔悴也堅持看護他的沈鈺,看著床頭櫃擺放的美味佳肴,是根據他每天的胃口精心料理的一日三餐,手裡的晶片,是因為擔心他而專門為他開發出的定位系統……這樣滿心滿眼都裝著自己的愛人,顧明衍只能張口說:
「好。」
而且,沈鈺也沒有說錯,如果早有這樣的定位系統,不就沒有綁架案這事了嗎?他的腿也不會被打斷,心理舊疾也不會發作,啥事也不會發生。
晶片被裝進手機里,沈鈺黑漆漆的眼睛像蛇的豎瞳,忽然微笑起來,低頭親了一下他的額頭:
「要好好保管哦。」
滴嗒、滴嗒……
被親了的顧明衍坐在病床上,隱隱聽見有水滴的聲音,他朝床底下看,不知什麼時候,病床邊淤積了一灘水,像融化的彩虹在流動。
「沈鈺?」
滴滴答答,他發現彩虹液體正不斷地從沈鈺身上滴下來,地上聚積了一片彩虹海,接著有小海豚從裡面躍出,在醫院的病房裡構成了十分奇詭的夢幻圖景。
轟隆!
窗外忽然一聲驚雷,把初夏的蟬和陽光打了個粉碎,陰黑的暴雨稀里嘩啦地撲來——
01:43
顧明衍在沈鈺的懷裡驚醒。
「…下雨了?」
沈鈺劃掉雨聲鬧鐘,笑著把他從床上扶起來:
「準備出發了。」
顧明衍有點恍惚,他乍然夢醒,還有點怔怔的。
火山嚮導已經在外面等了,沈鈺遞給他登山衝鋒衣,不經意問了一句:
「之前在衛生間是誰的電話?」
顧明衍接衣服的手頓了一下。
發現了綁匪的屍骨碎片,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沒什麼不能跟沈鈺分享的。
滴嗒,但他忽然想起夢境裡莫名其妙的彩虹水、小海豚、夾子溝,以及那枚晶片。
「沒什麼,是家裡管家。」
顧明衍把衝鋒衣套上,說。
「是嗎。」
沈鈺烏黑的眼睛看著他,輕輕挽住他的手,一起出門。
地平線上,巍峨的火山正屹立在夜色深處。
第102章 病床上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