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頁
許風釀很喜歡和他十指交扣,只要被他逮住機會,他的手指就會想方設法穿插到方臻的指縫中,牢牢鎖住他。
他親了親方臻的指尖。
方才的不愉快,在曖昧狹窄的空間中,像是飛蟲一樣輕飄飄消散,灰暗的蟲影只在心上停留了很片刻的時間。
這時,方臻又開始有點不舒服。
「等等……」方臻推開他,「我——嘔。」
他扒著洗手池,乾嘔了幾下。
許風釀眉頭緊皺,大手放在方臻的背上給他順了幾下,聊勝於無,方臻眼中冒淚光,抬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嘴唇紅潤,皮膚白皙,臉上也有血氣,怎麼看都不像是生病了。
醫生也說查出來的血常規沒問題。
這種時候,許風釀也沒再嘲諷他今天在醫院裡立下來的豪言壯語,眼中盛滿的只有擔心。
「……」方臻有點疑惑,「你有沒有感覺,我最近皮膚變好了不少?」
許風釀:「……」
許風釀看得出來的無語。
「你身體難受的時候,」許風釀問,「關注點總是這麼清奇嗎?」
方臻摸了摸自己的臉,又不信邪,拿起許風釀的手,湊到自己臉頰上,「不是,你不信捏一捏。」
儘管剛剛已經捏過,但捏臉這種事不嫌多。
許風釀又捏了捏。
指腹下的肌膚很柔韌,因為清水潑過,比方才還多了幾分水潤,滑溜溜的,許風釀不僅捏了一下,可以說是愛不釋手。
方臻被捏疼了,「嘶」一聲,撥開他的手。
兩人從洗手間裡出去時,開門就被嚇了一跳。
——方父不知道在洗手間門口站了多久,有沒有聽見他們說話,直勾勾地看著他們。
方臻頭一次覺得,一個人能用神出鬼沒來形容,此刻方父看著他的眼神也是陰惻惻的,十分嚇人,他卡了一下,「爸,你幹什麼呢?」
「你們在洗手間裡幹什麼呢?」
方父看上去已經在爆發的邊緣。
方臻壓根沒想到,他身邊竟然能有恐同的,這人還是他的生身父親,他也有點來了火氣,「我們什麼都沒幹,但是你偷聽是不是不太好?」
方父沉默了一下。
果然不管是誰,都不能和方臻來硬的。
一旦語氣開始重,方臻就像是一隻來勁的鬥雞,隨時準備好戰鬥。
許風釀握了他一下,試圖安撫他。
方父視線向下,看見他們交握的手,瞳孔微縮,像是又被刺激到了。
「你們……」方父看向方臻,嘴唇抖了抖,「方臻,你跟著我來一下。」
他轉身進了臥室。
方父的臥室,方臻從來沒進去過,沒想到他進去會是這樣的情況。
那扇門沖他敞開,方臻抬腳,又被許風釀拽住。
方臻知道他要說什麼,「不許勸我。」
「我不是勸你,」許風釀這麼說,但到底還是勸,「你不能動手。」
已經是讓步了。
方臻頓了頓,鼻腔里發出「嗯」一聲,算是答應。
他走進了那扇門中。
——方父的房間沒有想像中凌亂。
方父給人的印象總是暮氣沉沉,還有點邋遢,還喜歡酗酒,出乎意料的是,他房間裡還算整齊有序,頂多他的床上有窩起來的被子,很多酒瓶甚至是整齊地擺放在床頭柜上。
房間內能聞到一股酒氣。
方父聲音沉悶:「關門。」
方臻不害怕他,如果方父想動手,他一條胳膊就能把他制住,根本無需擔心挨打。
他就是想到要吵架,有點頭疼。
門關上,阻隔了客廳里許風釀、和另一個房間方天意偷瞄過來的視線。
「方臻,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方父轉過身來,盯著他看,「你現在還有沒有廉恥心?」
方臻的臉黑了,「什麼叫廉恥心?你覺得我做什麼不知廉恥的事情了?」
方父聲音逐漸尖銳,「你說呢?你剛剛和那個……你們在洗手間裡做了什麼?你們在露台上為什麼抱在一起?你們什麼關係?」
越說越大聲。
「我就知道在露台偷看的人是你,」方臻道,「你想聽我說什麼?」
「你說呢!」
爭吵到頂點,彼此又沉默下來。
方父的頭一陣輕一陣重,長期酗酒,導致他連大聲說話都成負擔,心臟狂跳,似乎要突破胸腔跳出來。
他平復了一下,看著沉默不語的方臻,忽然想起方臻小時候。
方臻還小的時候,其實比這還皮。
小孩天生擁有無限的精力,似乎不管怎麼運行都不會累,他們天生對母親有最純粹的愛和依賴,吵鬧的時候、玩樂的時候,總想黏著母親。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
方臻長大後,越來越沉默,和他的距離越來越遠,他們不再交流,也很少見面,彼此在不同的泥潭中墮落。
他爛在他的房間裡,方臻在學校里受欺負,他視而不見。
「方臻……」方父的聲音帶上了一點哽咽,「方臻,男人最不可靠,我以為你的成績好起來,是因為你已經決心要擺脫我們,擺脫我和過去……可你為什麼又往泥潭裡鑽?你想重蹈我的覆轍嗎?」
方臻心跳漏了一拍:「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