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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臻緩緩動了動頭,鼻尖輕輕碰到了許風釀的掌心。
香的。
這個味道讓他很安心,他輕輕嗅著,激動了一晚上的情緒像是受到了安撫,竟然也跟著許風釀緩緩入睡。
*
第二天一大早,方臻醒來後,發現許風釀在收拾東西。
他迷迷糊糊起來,臥室的門打開,露出許風釀忙碌的背影。
他不清楚許風釀在幹什麼,窩在床上靜靜地看著他,直到許風釀轉過身發現他已經醒了,放下手中的東西,緩緩朝著他走過來。
「醒了?」許風釀道,「昨天的記憶還有嗎?」
「……」方臻無語,「我只是激動了一點,不是喝醉酒斷片了,當然記得。」
「那根據你昨天做下來的決定,」許風釀道,「我們可能還需要再談談。」
方臻並非不聽勸的人,相反,他情緒上頭的時候,也知道自己過於情緒化,會主動詢問朋友的意見。
許風釀說要談,他光腳下床,又在許風釀的凝視中好好穿好拖鞋,坐在了他的面前。
許風釀道:「你昨天做了什麼決定,你還記得嗎?今天依舊堅持嗎?」
他語氣依舊冷靜,「我知道人會在一時衝動下做很多讓自己後悔的決定,這種情緒需要緩衝期,睡覺就是一個很好的緩衝,你睡醒之後,冷靜了多少?如果你後悔了,我不會嘲笑你,依舊會尊重你的決定,陪你去醫院打胎。」
這種時候,方臻又覺得許風釀很像一個……被程序規定好的機器人。
他之前看過一本書,書上說人的腦子分為三個部分,分別是情緒腦理智腦和原始腦,原始腦掌管人最基本的欲望和訴求,占有人類百分之九十多的精力,這部分通常不需要管控,所以人生來就知道吃喝拉撒和休息懶惰。1
而掌管人學習、自律的理智腦,只占有百分之幾,所以想成為一個自律且理智的人,通常需要極強的意志力。
有時候方臻看著許風釀時會覺得奇怪,為什麼許風釀的意志力總是要比別人強一點?
但這也是個優點。
如果他打算生下這個孩子,他和許風釀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合伙人,擁有一個情緒穩定、理智,且有能力的合作人,總比一個精蟲上腦就不管不顧的原始人強。
方臻清了清嗓子,「我沒有反悔,依舊是昨天的決定,你真的覺得我的決定很突然嗎?」
許風釀沉默了一下。
仔細想的話,並不突然。
一個人能猶豫不決,說明事情本身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兩邊的解決辦法他都不滿意,如果能出現一個更好的選擇,他一定會果斷起來。
可對於他們的現狀來說,眼下沒有更好的,於是只能看方臻更偏向哪方。
方臻在被所有人勸告打掉孩子時,認清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就像是一個人在中午點菜時,猶豫不決到底要吃什麼,被人勸著說,你吃這個你吃這個,這個營養價值更好。
即將下單的那一刻,方臻意識到自己想要的不是營養價值高,他想吃的還是漢堡和薯條。
於是他取消了還在付款的界面,做好了決定。
事已至此,許風釀不可能強硬地拖著方臻去醫院流產。
就像是他說的,他支持方臻的任何決定,決定權也在方臻的手上,任何人都不能動搖。
「那過來簽個字吧。」
方臻探過頭去,「什麼?」
——是一份協議書。
那份協議書,在剛知道他懷孕後,兩人討論過,方臻從來沒放在心上,只覺得許風釀只是說說而已。
可許風釀把協議書打了出來。
「今天早晨我已經諮詢過律師了,格式都正確,你確認無誤後簽上字,再摁手印,是具有法律效應的,」許風釀想了想,「這算是一份贍養協議。」
方臻愣住。
許風釀已經把協議書擺在了他的面前,讓他去看。
裡面的條款都是針對方臻和他肚子裡的孩子的,每一條都對他們十分有利,單看這份協議,全是對許風釀的要求,幾乎不需要方臻付出多少。
許風釀需要保證方臻的生活費,不讓他的生活質量下降,具體到每月多少數額。
許風釀要保證參與方臻每一次的產檢,不能缺席。
許風釀要保證給方臻應有的陪伴。
全篇看下來,這實在不像一份協議,更像是來自許風釀的保證書。
只有一條,方臻要保證和他們每周一次見面,哪怕方臻和其他人在一起了,也不能阻止許風釀見他……和孩子。
「這一條的話,」許風釀的指尖點在上面,「如果我們在一起,可以不算數。」
方臻:「……」
好吧,細看的話,也是有許風釀的私心的。
方臻指著生活費那一欄,數額有些令人咋舌,他不解道:「你知道現在的畢業生畢業後能找到的工作工資是多少嗎?你是不是沒有金錢的概念?」
許風釀:「嫌少?不行可以再加。」
「少?」方臻確定了,他確實沒有什麼金錢概念,「就算是我現在選擇的專業,畢業後想要達到這個工資,也至少需要三年的工作經驗,而且你這裡沒有標清承擔我生活費的年限,你是打算供我一輩子?」
「一輩子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