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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父道:「你要和他分手。」
方臻不理解,「你說清楚,什麼重蹈覆轍?你怎麼了?你不說清楚我不會和他分手。」
方父愣住,嘴唇抖了抖,「你不記得了?小時候的事情,你全忘了?」
那是因為,現在的方臻,已經不是那個真正的方臻。
方臻當然不會記得小時候發生過的事情。
「你忘了?」方父像是哭,又像是笑,猛地上前,捏住方臻的肩膀,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既然你忘了,我再重新說給你聽,你聽好了——」
「都是因為你那個殺千刀的父親,他拋妻棄子,拋棄了我、你和你弟弟,去找正常的女人結婚生子,才導致了我們爛泥一樣的人生,我們能有今天,都是因為我錯信男人!」
方臻頭也開始暈。
他聽著這段話,聲音也開始發虛,反胃的感覺時不時湧現上來,「什麼啊,我媽……不是去世了嗎?」
「你哪來的媽媽?」方父的神情諷刺。
方臻愣愣地盯著他。
方父道:「一直都是我生的你啊。」
反胃的感覺再次出現。
方臻推開他——沒忍住,又乾嘔了幾下。
他扶住旁邊的衣櫃,長久以來的困惑像是找到了最後一個落根點,以方父第一次帶他去醫院為起始線,他這段時間的異常為中心,方父最後的話為終點,像是一顆顆被串起來的珠子,穿起了一個很離奇的謎底。
「你為什麼會吐?」方父再次掐住他的肩膀,質問他,「你是不是和他上床了?——他碰你了是不是?你們上一次上床是什麼時候?」
方臻眩暈到推不開他。
方父越來越歇斯底里,幾乎要發瘋。
方臻從來沒覺得這麼無助過。
他不禁對原來的方臻產生了濃烈的同情。
生在這麼一個家庭,窮就算了,好歹有個正常的父母也行,結果他什麼都沒有。
錢也沒有,感情也沒有,甚至父……母親的精神狀態也堪憂。
方父猙獰的臉一直在他眼前晃。
這時,方父臥室的門猛地被人從外面踹開。
——方臻抬起頭,和臉色陰沉的許風釀對上視線。
許風釀身後,方天意拿著他們家裡門鎖的鑰匙,正一臉呆滯地看著踹門的許風釀。
「許哥哥,其實你不用……」
許風釀已經上前,伸手扯開了還在扒著方臻的方父,方父猝不及防,神情恍惚地被推到在地,後背撞倒了一桌子的瓶瓶罐罐。
「方臻?」許風釀半蹲,抱住了方臻,「你難受嗎?哪裡難受?我給你叫救護車好不好?」
許風釀此刻的形象,在方臻眼中,似乎散發著一圈金黃色的光暈。
「不用……」方臻的聲音很虛弱,心理作用,他好像感覺小腹一抽一抽的痙攣,「帶我走,許風釀。」
許風釀沉默了一下。
接著,他橫抱起方臻,看也沒看其他,直接帶著方臻離開方家。
*
再三命令許風釀不許帶他去醫院,也得到許風釀的保證後,方臻放心地暈了。
暈倒之後,就開始做夢。
這次夢裡終於不再是那些令人難以啟齒的東西,變得正常了不少。
夢裡只有「方臻」一個人。
似乎已經考完試了,「方臻」找了份暑假工,按部就班地生活,他和家裡的關係依舊很差,方父和他沒有交流,方天意也懶得搭理他這個哥哥。
許風釀也消失不見,沒再在「方臻」的生活中出現過。
「方臻」的世界陷入了沉寂。
他沉默地一個人上班、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走路。同樣的,學校里欺負過他的那些人也消失了,他終於不用再面對不知道從哪裡出現的拳腳,不用再遭受莫名其妙的冷嘲熱諷。
出成績的那天,「方臻」不出所料的考得非常差,如果繼續上學的話,只能去非常差的大專度過他的大學。
學費也是問題。
「方臻」沉默著關掉網頁,在網吧的位置上硬生生熬到一個小時,到時間才走出網吧。
當天在上班時,「方臻」忽然間哭了,哭著哭著,又開始止不住乾嘔。
接下來的幾天,「方臻」一直在乾嘔,吃飯也吃不下去,睡覺也睡不好,短短半個月的時間,整個人又消瘦了一圈,遠遠看上去像是個骨頭架子,身上根本沒多少肉。
「方臻」開始試著用破舊的手機聯繫許風釀。
他以為自己得了什麼絕症,吐完以後會給許風釀發條簡訊,晚上失眠時也會給許風釀髮長篇大論。
無一例外的是,對面始終沒有回覆。
於是「方臻」只能抱著手機哭。
是方父先發現的不對。
「方臻」瘦的太厲害,吃飯的時候還經常跑去洗手間乾嘔,他的房間距離洗手間近,聽見過幾次他吐,久而久之,就起了疑心。
某一天方父從他的臥室里出來,哄騙「方臻」說他身體不舒服,想去醫院做檢查。
他們已經很久都沒說過話。
「方臻」自然是受寵若驚,立刻答應陪著他去。
結果到了醫院才發現,方父只推著他做檢查,檢查單上的名字也是他,被推進去檢查室的人也是他。
檢查結果出來後,方父給了「方臻」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