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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別小氣嘛……」顧清倚軟了聲音,糯糯扒拉在結界牆壁上,「讓讓我?」
這話一說,泡在湯泉中的人耳朵動動,然後一揮手,伴著四濺水花,又打出一道黑氣上牆。
牆外的顧清倚嘴巴張大,能瞧見口型,但在絕聲斷音符下,無論他說什麼,結界內的人都聽不見了。
鄔有期闔眸仰頭,潛心平衡靈台,在五感通明、進入神識界的最後一瞬,只覺之前想跟顧清倚談談的他,才是真傻瓜。
而牆外的顧清倚,也大抵明白了漂亮哥哥是用了什麼法術隔絕了聲音,他跺跺腳原地一坐,也拿後背對著鄔有期:
幹嘛啦,多大個人諱疾忌醫。
痛就是痛,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
有傷治傷,有病治病,這麼簡單的道理……誒?難道哥哥是怕吃藥、怕苦?所以才不許他提?
他這兒正雜七雜八想著,剛剛走到山腳下、想去看看大祭司有沒出關的喜蛛,就收到了鄔有期的傳音。
無奈,喜蛛也只能認命、調頭上山來領顧清倚。
被喜蛛送回西院後,顧清倚心裡還轉著剛才想不透的事——他到底做了什麼,才讓漂亮哥哥發那麼大火?
他……啊!
顧清倚突然砸拳到掌上:他非禮哥哥了。
剛才他掉到哥哥洗澡的池子裡,不僅給人看個精光,手手腳腳還亂摸一氣兒、胳膊腿兒都碰著挨著。
傳說里,天上的仙女沐浴被地上的凡夫看光,最後都嫁給他、生兒育女才好收場。
「唉……」
那這還真是挺嚴重的。
不過漂亮哥哥他喜歡,他……嗯,他會負責的!
顧清倚眯著眼睛想了想,握拳的手又更緊地攥了攥:漂亮哥哥我娶你!
不過……
他趴在堂屋正中的桌子上,百無聊賴地擺弄了一下桌子中間的茶盤,娶一個人要準備些什麼呢?
喜蛛將他帶回來後,就指揮著兩個小丫頭燒水做飯,進進出出的、一直沒太關注他。
這次路過瞧見他蔫巴巴癱在桌上、手指邊沿還搭著茶盤,便以為他是渴了,自作主張給倒了杯茶。
顧清倚抬頭看她一眼,要不……問問姐姐?
不,不成。
他低下頭,小狗甩水般瘋狂搖了搖頭:喜蛛姐姐是壞蛋,她讓哥哥疼,一點也不懂照顧他。
那……
顧清倚抱著茶杯,小口抿水,目光穿過窗框看向檐角,從前一到春天,他記得屋下總會有燕子。
燕子娶媳婦兒,似乎是要先做窩的。
換在他這兒,就是要先蓋房子?
顧清倚放下茶盞,托著腮幫想了想,之前喜蛛帶他去的那片花叢邊,似乎有許多枯樹枝可以撿。
應該——可以用來搭個小房子?
蓋房子這事不能急,再快的小燕子也要三五天的功夫,那他就從明天開始,一點點慢慢來。
之後,他還見過燕子叼著花送禮。
顧清倚點點頭,那這個他送過了,他編好的漂亮花冠一早就送給哥哥了。
最後就是……
他腦袋一痛,有些模糊的光影在腦海中閃過,像是他站在一個很高很高的地方在俯瞰著一群人。
那群人身邊燃有很紅很大的燈,房梁、廊柱上都拴上了紅綢子,其中還有兩個人穿著大紅衣衫,被一群孩童簇擁在當中。
這時,又有一道中年男人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六禮既畢、結契合籍,請諸天師先祖見證,天庭、地府,六道三界分明——若負斯人,罪同欺天,必遭雷罰身死道隕,三魂消散、永無輪迴!」
這段話說得晦澀,大部分的詞兒顧清倚都沒聽懂,但他抓著了其中一個他能明白的關鍵:
問名。
他一拍腦門,完了,他還不知道哥哥大名呢。
「喜蛛姐姐!」
聽見顧清倚喊她,喜蛛立刻丟下手裡擇了一半的菜,甩甩手上的水進來,「公子怎麼了?」
「嗯,就是……」顧清倚頓了頓,雙頰升起兩朵紅雲,「哥哥叫什麼呀?」
「……」喜蛛愣了,實沒想到他突然問這個。
垂眸見顧清倚認真仰著臉等,無法,只能小聲將鄔有期三個字告訴他。
「鄔、有、期?」顧清倚念了一道,突然將手中涼了的茶水潑一半在桌上,用指尖點了點,「怎麼寫?」
喜蛛瞧著桌上那灘水好笑,也不知這位的小腦瓜里到底在想什麼,但哄孩子嘛,還是要順著走。
於是她搖搖頭,先收拾了桌上的水漬,笑盈盈給顧清倚牽到書案那邊,攤開紙、研墨認真寫給他。
顧清倚本來不大高興,以為喜蛛不願意告訴他,結果看見潔白紙面上落下這三個字後,眼睛都看直了。
「喏,這就是我們尊上的大名了,」喜蛛點著那三個字讀給顧清倚聽,「不過公子你問這幹嘛?」
顧清倚卻根本沒聽見她的話,隻眼巴巴看著那三個字,手指伸直又捲起,想摸不敢摸。
喜蛛等了一會兒,見他這樣搖搖頭笑,囑咐兩句讓他別亂跑,就轉頭只繼續去忙她的菜。
——兩個來幫忙的小丫頭是低階魔族,平日茹毛飲血,沒這麼多烹調上的講究。
她走以後,房內的顧清倚也動起來,他小心翼翼將寫好的那張名字紙移開,自己重新鋪了一張,然後就抓筆在手、謄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