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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天變,往往伴隨著呼嘯寒風和驟降急雪。
可是遠遠看著山巔景象,卻是一派晴日景象,好好的積雪驟崩,只可能是出現了異動。
料想印初晴被羈押在霜嚴宗多年,北族商船的貨物又沉在了北海,只怕多半是那位姑娘要藉機離開。
世家大族的舊事,總是難以理會的。
卿乙其實不太想鄔有期摻和進去,而且他們目前喬裝改扮,應付修為境界不高的人還好說。
若是真碰上了一兩個眼睛毒的,看出來鄔有期的真實身份,那豈不是又要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所以他抓了抓鄔有期的袖子,小聲道:「哥哥我怕黑,不要去地下。」
鄔有期本來就在猶豫,聽他這麼說,又睨他一眼覺著好笑——怕黑?他可沒瞧出來。
剛才不還舉著燭台,大膽妄為地闖進人家的地宮和墓室麼?
見鄔有期笑著沒應,卿乙又抿抿嘴補充一句,「哥哥不是說要帶我去看海,海呢?」
他都這般講了,鄔有期哪裡還會再停留。
落下兩道影子,裝作是二人在混亂中失散,之後霜嚴宗的人就會發現他們的「遺骸」。
然後便掩去身形,徑直到了北海上。
除了沉船那件事,極東冰線附近的幾個碼頭上聚滿了各式各樣被迫停航的船隻。
本來熙熙攘攘的碼頭,現在也變得很冷清——幾家酒樓大門緊閉,客棧也乾脆落了鎖。
朝廷的驛館雖然還掛著燈籠、拴著驛馬,但門口落著厚厚的積灰,想必是很多日無人登門。
鄔有期不想於人界停留再編造新的身份,只能又取出那艘紙舟,遠遠停在了雲層之上。
這地方偏遠,來往的修士並不多,被發現的可能性較小,也不用行船挪動,倒也不怕師尊再暈船。
結果兩人剛到紙舟內坐定,霜嚴宗的方向就猛然爆發出一陣沖天的火光,火光之中,還有清嘯鳥鳴。
鄔有期皺了皺眉,想到了西佛界傳說里的不死鳥。
鵷鶵是鳳凰的一種,西佛界的不死鳥與鳳凰也有些淵源,佛菩提常說涅槃,難道真是——
卿乙則是將目光收回來,垂眸在鄔有期看不到的地方,神色悒悒:
靈源君,應當不期望看到子孫後輩自相殘殺。
只可惜,依著家族建立起來的宗門,大多會走到這地步,霜嚴宗不會例外,六壬城也是。
聽說,這一回青霜山帶領眾多宗門上魔界救人,所用的地圖是六壬城主從顧家那裡拿的。
顧家為了得到城主之位,湳諷甚至不惜向魔界獻上自家遠親子侄的無魂傀,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六壬城的葉城主,至今還被關在魔界。
伴著那道將半個海面都染紅的火光,卿乙懶得再看,轉身想往船艙里走一走,身後卻傳來鄔有期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
小徒弟什麼世面沒見過,卿乙轉身,卻也被眼前的一幕震驚——
原本明亮、泛著黃光的火焰,漸漸被一股黑煙籠罩,而後就是四散瀰漫的濃濃黑霧。
那霧氣里透著死氣,所過之處,皆被薰染成了濃黑,甚至是重雪嶺上終年不化的積雪,也被染得發灰。
鄔有期沉下了臉,眉頭緊擰。
卿乙也變了臉色,顧不上演戲,錯步上前,雙手都摳到了船沿上,瞪著那一團黑霧目眥欲裂——
是闇涌。
若說顧家人帶著無魂傀來魔界,只是讓鄔有期多少有些驚訝,現在再看見這東西……
師徒倆的心境起伏,一時雙雙陷入沉默。
卿乙是震撼於闇涌重現人間,不僅說明了他三年前的封印是白費勁,還證明了這異能的恐怖。
鄔有期卻瞧著那闇涌,心驚過後,又往深處想了兩層——師尊能借魂魄還陽,肯定是對人間還有留念。
如今闇涌再度爆發,恐怕就是師尊要跟著他來極北的原因。
鄔有期憤懣地斜了身邊的小師尊一眼,覺得自己真是比不過這世間的一草一木,氣狠狠就回了船艙。
越想,胸口越痛。
他兀自氣紅了眼角,抓過來一旁的枕頭蒙在臉上,在心裡暗自發狠——
反正師尊現在沒有修為靈力,就不過一個普通人,只要他不承諾答允,師尊就沒辦法做什麼。
而卿乙瞪著那團黑雲看了半晌,終於垂下眼帘,看著自己白淨沒有老繭的雙手,長嘆了一口氣:
或許,這就是老天讓他回來的原因?
闇湧現世,誰也無法阻止。
前世他虧欠小徒弟太多,所以讓他以顧清倚的身份回來彌補,不再扛著大道和蒼生,只為身邊人而活。
他不再是那個強悍的仙尊,身上沒有靈力,反而如釋重負,不需要再背負起護持蒼生的擔子。
想到這些,卿乙不再看那道黑霧,而是轉身返回到船艙里。見小徒弟躺在床上,還用枕頭蓋著腦袋,他也微微錯愕——
這是想起了盈湖闇涌?念起家人、想到曾經?
他眨眨眼,不知要怎麼勸,紙舟是鄔有期變出來的,上面有什麼能用的東西,他也一時找不到。
思來想去,卿乙只能達達跑到床邊挨著鄔有期坐下來,輕輕推了推他的膝蓋,喚了句:「哥哥——」
鄔有期在心底哼了一聲:瞧,這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