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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師尊你為了平衡我的靈台,究竟做了什麼?」
卿乙看見他落淚,心裡也酸澀得緊,他執袖去替小徒弟擦眼淚,可是越擦越多,擦著擦著自己也紅了眼睛。
他抿抿嘴,不想說,只支吾道:「就這本……書啊,你不都看見了麼?」
鄔有期雖在落淚,眼眸卻很明亮,甚至直勾勾盯著他看,「可這本書,我最終並沒有拿著,不是麼?」
「按著師尊所言,如果我的靈台失衡,我就不是入魔這麼簡單,而是有性命之憂。」
「若月靈根的修煉速度真如師尊所言三倍於常人,那按著我當年的修行速度,我應該在十七八歲的時候就爆體而亡,但我沒有、我甚至還突破進入了元嬰期。」
他的話從沒這麼密過,卿乙張了張口,最後滿臉漲紅——這要他怎麼說?
鄔有期見他不說話,閉了閉眼,轉頭就喊,「大——唔!」
他想的是,師尊不說,他就去問大師。
可才開口喊了半句,嘴巴就被眼前的小傢伙踮起腳尖來捂住,而後顧清倚搖了搖頭、滿面漲紅。
鄔有期皺眉,騰出一隻手拉下了他的手後,俯身認認真真看著他,「不問大師也成,那師尊你告訴我。」
「你做了什麼對不對?否則我不可能平安無事地活到十八歲,才被魔族算計成為了他們的魔尊。」
卿乙別過頭去,雙手掌心都滲出了汗。
——他不知道要如何說,更不知道要從何說起,而且這事自己來說,還是面對著自己的小徒弟……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鄔有期一眼,瞧見他眼神堅持、大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勢,心裡也咚咚擂鼓:
希來意是知情人。
當年他帶著小徒弟到西佛界論道,就已經問過這位佛修很多次,甚至還請他問了大正佛果留下的殘影。
大正佛果對他的選擇嗤之以鼻,甚至提起了空諦九音,說他到底不如他師尊。
可希來意卻笑眯眯地應承下來,說會幫他找方法,說他也不認可大正佛果說的——順應天命。
「天生萬物,確實應時應季有他們自己的道理,」希來意當時站在金蓮池邊笑眯眯的,「但小僧總是相信——牆縫能生出藤蔓、沙地能盛開鮮花,世間萬物,同樣有求生的韌勁。」
他捻著佛珠,伸手輕輕撫了一把蓮池旁的一朵小花,那被日光曬得蔫巴的小粉花朵瞬間綻放開:
「知其不可而為之,也是一種大道。」
「所以卿乙施主,小僧支持你。」
……
卿乙閉了閉眼,最終也放下腳跟,逃避似地將自己整個人埋到了鄔有期的胸膛:「……那你先應承我。」
「什麼?」
「聽了……不許發瘋。」
第54章
鄔有期鮮少看見師尊露出這般脆弱的一面, 而且,還是用「發瘋」二字定義了他接下來的行為。
意識到師尊接下來的話,恐怕不是他能夠承受的, 他遠遠看了一眼那邊的三人。
然後抬手, 降下了一重結界。
貊繡的反應是輕哼一聲,帶著屬下們又往暗道的另一側挪動了幾步,而仡軻瀾自然也跟著走。
唯有希來意滿面疑惑地誒了一聲,還撓撓他鋥亮的光頭,「……為什麼要避著我們說啊?」
仡軻瀾好笑地搖搖頭, 伸手過來攔住他的肩膀, 又一次半拖半拽地將大師拉遠。
卿乙回頭去看著這個結界, 發現時隔多年, 小徒弟依舊在用他交給他的靜渚結界術。
透明的靈壁上,有汩汩流下的清泉, 很像是青霄峰頂白石煮雨懸空湖下的飛瀑。
鄔有期放開了他, 也循著他的視線看到了那邊的結界,他打了個響指, 喚回卿乙的神志:
「師尊說吧, 我不鬧就是了。」
他的語調聽起來有些疲憊, 眉間郁色更重。
說是不發瘋,看起來小徒弟卻更難過了,卿乙在原地頓了頓,最終選擇走過去主動牽起了鄔有期的手。
都到這會兒了, 鄔有期反而有些彆扭,下意識別開頭掙了掙, 可卿乙沒放手,反而握得更緊。
鄔有期別開頭, 有些彆扭地用另一手抹了一把臉,然後小聲嘟噥道:「這次……不許放了。」
「什麼?」卿乙沒聽清。
鄔有期卻猛然瞪他一眼,然後重重回握了他的手,聲音極響:「我是說!師尊你這次選擇牽起我的手,要是再放開——」
不等他威脅,卿乙就更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掌,還嫌不夠,轉用兩隻手緊緊握住。
他還是比如伊辛,說不來那些漂亮的情話。
但他下定了決心,就不會再反悔。
他這動作,鄔有期看懂了,眼神搖曳半晌後,他重重地將卿乙攬到懷中——
不是脅迫、沒有怨懟,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擁抱。
卿乙深吸一口氣,拍拍小徒弟的後背,「那你準備好,我……我要說了。」
「嗯。」鄔有期點點頭,卻沒有放開他。
卿乙在心中組織了一下語言,儘量用平靜的語氣道明真相——他走投無路,不想小徒弟真變成邪仙。
所以,分裂了天魂,注入到小徒弟的靈台里。
以最純淨的太清和陽之氣,保住了鄔有期的靈台清明平衡,如若後來沒有闇涌爆發、沒有殺人的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