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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城主攏攏袖子,後退,「不與爾無德人言。」
霍覽怕他們再起衝突,適時展開捲軸轉移話題,邀後輕容、焦雍兩位上前,「各位,我們來瞧瞧這圖!」
離痴無恨的花閣主和千峰門的胡長老緊隨著上前,幾人一起圍過去看了顧家家主畫的地圖。
看到魔界地形複雜,並非想像中那般簡單,言陽道和霜嚴宗眾對視一眼,沒再說什麼,都應下了霍覽的主張:
這次先去救人,探明白魔族虛實,再圖來日。
「若出了什麼意外,」霍覽最後補充道,「不可戀戰,一個時辰為限,大家都要儘快撤回來,別增加無謂的傷亡。」
……
如此,時間一天天過去,眼看著就要到初七。
初五日,鄔有期處理完最後一份奏章,終於得空繞到西院,看看顧清倚。
也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喜蛛出來迎他時,他總覺得幾天不見、這姑娘平白老了幾歲。
從前,他僅是從西院路過,就能聽見顧清倚鬧著嚷著要見他,今日都走到門口了,卻還沒一點兒動靜。
鄔有期說不出這是什麼感受,轉頭問喜蛛,「你用蛛絲捆他了?」
喜蛛忙擺手,「我哪敢!公子正睡著呢,昨日他鬧著哭了半宿,大概是累了。」
說著,她上前一步推開門扇,本欲引著鄔有期往正房裡走,結果一眼瞥到床上空蕩蕩:
「公子?!」
喜蛛真是被顧清倚折騰出了病,不需鄔有期吩咐,就取出隨身響哨叫來門外守衛:
「公子又不見了!」
一個又字,加上魔兵們霎時苦了的臉,讓鄔有期都有些心疼這群人了。
他站在門口,看人群烏泱泱聚集又分散到各處,正準備知會喜蛛一聲離開,就有一塊帕子從天而落。
那是塊四四方方、邊沿勾有流蘇金邊的紅方巾,正好能將一個人的腦袋扣在裡面。
帕子上沒有靈力,更沒有魔息。
因為太突然,鄔有期都沒來得及躲,等他反應過來伸手去抓時,卻先聽見了顧清倚的嘿嘿傻笑聲:
「哥哥自己掀蓋頭啦——」
小東西不知打哪兒爬上的房頂,正雙手托腮、低頭看著他壞笑,「好漂亮的新娘子哦。」
鄔有期:「……」
喜蛛他們聽見聲音,回頭見鄔有期腦袋上半搭著一塊喜帕,紛紛噤聲、低頭垂眼悄悄退下。
而鄔有期將喜帕拿下來後,無奈地看了眼上面龍鳳呈祥的金線繡樣,才對著顧清倚招了兩下手。
顧清倚看懂了,自己轉身上屋脊,從另一邊順著梯子爬下來,顛顛湊到他身邊。
鄔有期看著他,沒脾氣地將喜帕遞過去。
小傻子依舊笑得很燦爛,唯有眼眶因整宿的哭泣有些泛紅,聲音也略有些啞。
想到之後的種種籌謀,鄔有期難得耐下性子、放輕聲音,抬手揉揉他的腦袋,「你乖,聽話。」
不知喜蛛有沒給顧清倚講大婚的流程,但此刻他還是親自再講一遭,從著喜袍到上花轎:
「到時別亂跑、別多言,跟在我身邊,明白不?」
顧清倚抱著他的手笑嘻嘻,看神情敲不出來明沒明白,但被問了,還是拖長了聲:「好——!」
應是應了,但傻子的想法和常人明顯不同。
這時候說好好的,但到夜裡,顧清倚還是趁眾人不妨時,又一躍翻牆鑽到血焰流雲宮,說什麼,都要跟鄔有期黏在一起。
左右無事,也還沒到大婚當日,鄔有期忍了忍,還是忍下來,一邊讓人給顧清倚收拾床鋪,一邊警告他:
「下不為例!」
顧清倚點點頭,但到初六這天夜裡,他又故技重施,趁眾人在擺弄花轎,再次溜了出去。
鄔有期從鳧余山歸來,瞧見顧清倚拉高被子躺在他床上時,都快氣笑了:
明日不僅是一場婚禮,還有其他許多重的意義——是要事、容不得閃失。
總不能叫眾人瞧著魔宮的花轎,原地抬起來再原地落下去,這——成何體統。
這次,他難得沒忍讓,直接對顧清倚動了手,一記手刀劈在他後頸給人敲暈,就讓喜蛛給他換上吉服、塞進花轎里。
不放心,還親自落下一道冰蓮印。
印記禁錮了空間,讓顧清倚只能老老實實待在那三尺見方的小格子裡,等待次日天明。
安排完這一切,血月也上了中天,鄔有期揮揮手,正欲回寢殿,轉身卻對上喜蛛一雙驚訝的眼:
「尊上,你、你身上!」
他疑惑低頭,卻發現自己周身隱隱浮起一重靈光,細碎的光斑點點星星,正從他四肢百骸冒出。
——像是燃燒篝火里翻飛散佚到空中的火星。
他擰眉,眸光深邃。
只見那些光點浮到半空中,竟在他們的注視下,漸匯聚成一股,而後嗖地一聲消失在顧清倚身體裡。
鄔有期雙瞳微縮,視線陡然變得銳利。
暈著的顧清倚倒毫無知覺,甚至還砸吧兩下嘴,似乎夢到了什麼好吃的。
喜蛛揉揉眼睛,張口剛想問,就看見更多靈光升空,竟隱約形成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人影只停留了一瞬,喜蛛眨眨眼,它就消失了,簡直比炊煙、薄霧散得還快。
無聲無息,就像她恍惚中產生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