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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本就因為弄丟了阮清而自責憂心不已,連著兩日都沒能合上眼,只恨不得一刀先剮了自己,如今被蘇輒當頭怒罵,倒也生不出辯駁的念頭。但聽到阮清下落不明,整個人頓似被一頭冷水澆下,瘋了一般掙開黑衣人的束縛,不敢置信的跳起身叫道:“你說什麼!”
蘇輒卻再不看他一眼,只冷冷道:“你最好祈禱阿阮沒事,否則本王不介意送你一道下去陪葬!”然後便厲聲對趕上來的護衛吩咐:“派人下山一寸寸的搜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李恪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蓋正磕在一顆尖銳的石頭上,刺穿了膝蓋,鮮血頓時染紅了褲子,然他卻好似感覺不到痛楚,呆呆的望著空蕩蕩的山崖,最後被那兩名黑衣人一路拖下山去。
蘇輒下山後並未立刻迴轉京中,重回了山下的驛站,便在山下隨時等候手下的消息。
然而直到傍晚,回來的人皆是沒有結果,蘇輒便坐在客房裡,面色陰沉的對著一桌子分毫未動的飯菜,聽著來來回回的手下膽戰心驚的匯報搜尋情況,俊臉幾乎陰冷的滴出水來。
子夜,終於有一隊人快馬趕回,帶著一件青色的杭綢錦衣前來。這件衣服一看便是阮清所穿的外套,與掛在崖邊的那片碎布一個材質,但除了衣擺處缺失了一塊之外,肩膀上也劃破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護衛將衣服捧到蘇輒面前,垂頭稟道:“屬下們在山下找了一整日都未見郡王的蹤跡。而山下正是流經城外的碧河,屬下們猜測郡王許是墜崖後中途被山壁上的樹木掛了一道,掉進了河裡,被河水衝到了下游,便沿著河岸一路往下尋找,在幾十里外的一處河岸上找到了這件衣服。”
只有衣服而不見人,顯然人已經被河水沖走。然而這條河越往下游水勢越加湍急,一直匯入東海,如若人沒有在中途被打撈起來,便極可能會被一路衝進東海龍宮,做那龍王的快婿。只是這話便是借護衛一百個膽也不敢說出來,只大氣也不敢喘一個的低著頭等候指示。
蘇輒聞言大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震得碗碟齊齊飛起桌面一截又落下。“那就沿河到兩岸仔細的找!所有村落住戶一個不漏挨家挨戶的找!若是找不到,你們就不用回來了,直接提著腦袋去東海把水喝乾吧!”
護衛顫著聲應了,心道,便是把所有人撐死,也喝不干東海的水啊。然而下一瞬,便見著那被拍了一掌的桌子忽然轟的一聲四分五裂的碎了一地,眾人不敢再有半刻停頓,急急的退出房間去執行命令了。
密集緊張的搜尋持續了整整三天,護衛們幾乎翻遍了沿河所有的村莊住戶,只差沒將兩岸的土地給一寸寸刨開來,卻仍是沒有半點阮清的蹤跡。有人甚至絕望的已經做好了奔赴東海去喝水的準備,只待瀕臨崩潰的王爺一聲令下,便放開褲腰帶投身深海龍宮。
想來天機衛建立百年,代代傳承至今,尚未完成真正的復興使命,便要因一個意外殞命的花樣少年終止於此,真真是令人痛心疾首死不瞑目啊!
主子這是瘋魔了不成?便是當年親兄長被害,尚且能夠保持冷靜,伺機等待的人,如今卻全沒了分寸,真不知那嬌滴滴的美少年究竟給主子下了什麼迷魂湯!
就在所有人都繃緊了最後一口氣,滿心惆悵的開始收拾行囊準備開拔東海之時,終於在第七日上傳來了一個消息。
而此時,被人日夜掛在心尖上,掀起大半堯國河土動盪的人正坐在一間清淨爽利的庭院裡喝茶。茶是山上自種自炒的小葉綠茶,水是引自山中的清泉水,用寺中簡陋的土肧老砂壺煮沸,倒也別有一番清淡雅致的風味。
那日阮清墜崖後,不同於被定王一腳踹飛的倒霉蛋直接飛過了碧河磕死在岸邊的白石上,腦漿迸裂,因是自己豎直的滾下了山崖,中途被山壁上生長的老樹掛了一道,緩去了大半衝力之後方掉進了碧河里,雖未摔傷皮肉分毫,卻也被河水沒頂昏死過去,一路漂浮起落給衝到了下游,恰被路過採藥的一位老僧給撈了起來,一番救治之後,昏迷中被帶回了山中的寺廟裡。
然而這座僧侶屈指可數的破廟也已是距離扎翠山數百里,離那條河也甚遠,僻處荒無人跡的深山幽林之中,往常也沒幾個過路的香客,寺中僧侶全憑著一心向佛的虔誠自給自足,偶爾遠涉采些藥草到附近集市上換取些米糧度日,相比各地香火鼎盛的廟宇,日子過得可謂十分清苦。
可嘆定王一聲令下,素來對命令不置疑問堅決執行的護衛們便是一股腦的順著河岸兩側大肆翻找,竟是沒有想過朝更遠的地方擴展範圍,一心要去龍宮長長見識。
阮清在寺中將養了幾日,身子便恢復的七七八八,又是活蹦亂跳了。這也全賴老方丈醫術高明,日夜精心看顧。
阮清十分感激,原是醒來之後便要托寺中的人給京中遞個消息,可掰著手指頭數了數,除了略清閒的老方丈之外,便只剩了一個光頭小和尚,亦是為了填飽肚子鎮日忙碌的腳不沾地,幾乎都見不到半個人影。而唯一可以見到面的老方丈,且又因著一副老胳膊腿不遠千里的將她背了回來,加之日夜操勞照料她的身子,一把老骨頭水到渠成的病倒在了土炕上。
阮清感動愧疚之餘,竟是不好意思再開口麻煩人家。只能每日呆在寺里養好身子,再選個黃道吉日下山迴轉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