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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戛然消聲。小心抬頭看去,只見年輕的攝政王臉上一片凌厲之色,竟是威嚴盡顯,莫名的就起了一身冷汗。
一直守在阮清身側的御林軍新任統領李恪,這時上前一步,拱手主動請纓道:“還請陛下與攝政王下令,讓微臣前去宮門力抵亂軍賊子!”
阮清抿了抿唇,最終只低聲對李恪說了一句“只要拖延住一些時辰便可,若可避免,儘量不要與定王對上……”
李恪心中一震,低垂的臉上神情複雜難辨。他知道阮清此意除了擔心他不敵蘇輒會吃虧,更是在暗示他儘量化減干戈,只拖延至大殿禮成便好,不要因此傷了蘇輒……
只是眼下容不得他酸澀惆悵,領了命便執劍飛快離去。
阮清何嘗看不出李恪的心思,心中亦是一陣難言的苦澀和愧疚,卻是很快恢復鎮定,轉身快步走到焚香爐前,將只燃了一半的香猛地掐去一截重新茶回爐中,再次對禮官喝道:“趕快讀詔書!本王命你在香燃盡之前讀完詔書,否則將按失職論處!”
那禮官陡然一凜,飛快的轉頭看向香爐,卻見那香如今竟是只剩了一點香頭,不出兩句話的功夫就會燃盡。這在史上還真是前所未見之事……可現在不是討論追究攝政王驚世之舉對錯的時候,事急從權,他還不想做第一個因不能按時讀完詔書就被處死的禮官,便只能拼一口氣。
然而還剩了半個時辰長的詔文如何能夠讀完?
當下便是冒了一身的冷汗,聽著階下群臣的低聲喧譁議論,在對上攝政王不容置疑的冷厲目光之後,咬了咬牙,機智的跳過冗長的長篇大論,直接以最後幾句恭賀新帝繼位登基攝政王輔政結束了誦讀,得保一條小命。
可還沒等他緩過氣來,又聽到攝政王急聲高喊,“快!交接玉璽宮印!”
禮官此時已經是破罐子破摔,只聽得命令下意識的將自己變成一枚陀螺,動作迅敏的從供案上端起玉璽宮印,幾乎小跑著來到新帝跟前跪下。
攝政王牽著新帝的手接下玉璽宮印,禮官抖著嗓兒高唱一聲“禮成,鳴鼓,百官朝拜!”
一陣震天的擊鼓聲和山呼聲中,這龍椅上的人就算是暫時定下了。然而,就在攝政王下令,群臣剛剛轉移至大殿,又有急報自宮門傳來。定王在宮門前提出要求,要單獨面見攝政王,方可退軍。
阮清剛剛將新帝抱上龍椅,聞言霍然回身,“李統領如何?”
“李統領他……被定王挾持了……”
“你說什麼!”
“攝政王息怒……原本定王軍隊已經攻破了宮門,卻在聽到鼓聲之後定王突然下令撤出宮門外,只挾持了李統領,叫人回來傳話,只要見過攝政王,就會撤兵……”
那侍衛應是在宮門口受了驚嚇,自進了大殿跪下額頭上的冷汗就沒停過,雙眼血紅,渾身發抖,回完話就癱倒在了地上。
能將宮中身份尊貴的精衛嚇成這般窩囊模樣,可見定王實未辜負他那殘忍暴虐的盛名,也不知那有幸剛剛坐上御林軍統領之位的李統領是否還完好無缺。
大臣們再也壓抑不住滿腹的驚恐,紛紛跪地諫言。一些忠誠的保皇派便是懇求攝政王不要以身涉險,下令召各地駐軍快速來京支援剿滅叛臣。另有一些妄圖藉機除去攝政王,好由自己親輔新帝,把持朝政大權的臣子,則異口同聲的請求攝政王以新帝和社稷安穩為重,出面暫時穩住叛臣。
“不可!”紀明澤突然站出一步,老眼灼鑠義憤填膺的拱手道:“定王賊心昭然,他的話豈可輕信!攝政王身負監國輔政大權,此去只怕會趁了那定王挾天子以令諸侯之心!老臣擔任兵部尚書一職,深受朝廷恩惠庇佑,眼下國難當前,願自請前去力勸定王歸順投降,還請攝政王應允下令!”
第162章
群臣啞然,攝政王亦是微微瞪大了眼。除了龍椅上那個懵懂無知的皇帝小兒,堯國上下誰不知曉兵部尚書紀大人乃是宦海老油棍,趨利避害,見風使舵的箇中強手,卻竟然在這個時候生出了幾分豪壯之心,甘願為國為攝政王捐軀獻誠?可是這幾日飽受變故驚嚇,腦子出了問題?
不過大部分人還是想的更加通透幾分。先前紀家一力擁立太子,太子失勢被囚,攝政王雖未追究紀家的罪行,甚至還提拔了紀家嫡孫紀凡為吏部尚書,可這背後是非曲折,利害關聯,又有誰敢一言斷之?攝政王看似稚嫩無害,但這些日子以來做的樁樁件件哪一件不是綿里藏針殺人不見血的狠厲決斷?就沖方才在大典上公然掐斷供香之舉,普天之下還沒有人敢厚著臉皮做出來。這攝政王委實也當得一個奇葩了。
紀家熟稔揣度帝王心思,更是自知現在的紀家看似錦上添花,實如烈火烹油,一不小心就會被秋後算帳,自是要在攝政王下定決心之前做些什麼表明立場。這一招苦肉計用的妙不可言啊!
說什麼力勸定王退兵歸降,就紀明澤那年邁虛脫的身子骨,只怕還頂不住定王一記殺人的眼刀。定王生平最厭惡的政敵,紀明澤當屬第一位,若紀明澤三言兩語就能令定王放下屠刀改過自新,豈非雞蛋里也能孵出鳳凰了。
自請前去不過是送死罷了。
阮清如何看不出紀明澤的心思,他這是篤定蘇輒不會傷她,方有底氣故意作態塑造忠臣形象。只是蘇輒也許不會傷她,但衝冠一怒也不是輕易可以湮滅的。紀明澤深受承帝倚重,多年經營幾乎把持了大半朝堂,站在殿上的官員,有三分之一都是紀家的狗腿。這也是她為什麼沒有在一開始就動紀家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