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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輒坐下後,自然而然的將身邊的位置空了出來。趙連祁本要坐下,可屁股還沒落下,就被蘇輒一記眼刀給打了回去,悻悻的與秦煜坐在了下面的一桌。
李恪打心底不願看見王爺的冷臉,主動的拉著凌風坐在了後面一排,方便瞪著王爺的後腦勺,隨時觀察動向。
幾個人都是容貌氣質出挑的,一落座便不期的引起了對面一群年輕少女的騷動,原本還小口吃著東西,待幾人坐下,皆是整齊劃一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矜持含蓄而又脈脈含情的頻頻抬眼觀望。其中尤以忠義夫人身後的一桌,目光最是熾熱。
蘇輒冷俊絕艷,仙姿超卓而又透著不可侵犯的疏離,趙連祁明快恣意,秦煜風流邪肆,李恪俊朗英氣,連凌風亦是儒雅秀逸,除了這幾位後來落座的,今日來赴宴的才俊亦有好幾個容貌氣質出挑的,放眼望去,全京城的美男子幾乎都到場了,直叫一眾懵懂少女看花了眼,比那一桌子山珍海味更加不知該挑哪一盤下口。
女席上皆忙著挑揀下口菜,媚眼堪比小李飛刀,滿屋子縱橫來去,男席上卻是一派平靜,各懷心思的跟旁邊人寒暄對答。蘇輒高居雲端,無人搭理,乾巴巴的坐了一會兒仍不見阮清回來,便招呼旁邊的婢女去看一看。
這邊還沒吩咐下去,忽聞“噗”的一聲。
夜幕將垂,晚風習習,略有些昏暗的庭院裡突然亮起了赤紅的強光,眾人訝然轉頭望去,只見院中燃起了兩排矮塔火把,巨大的火舌隨風肆虐來去,映出漫天飛舞的海棠花瓣,和火把盡頭不知何時矗立的三架高鼓。遠遠望去,依稀可見那映著火光的白色鼓面上描有鳳飛鳳舞的山河圖。
便在那三架高高支起的大鼓中央筆直的立著一道鮮紅艷麗的身影,寬大飄逸的紅袍獵獵迎風飛揚,雙腿纖細修長,腰肢緊緊扎束,盈可一握,被捲動的寬袍襯得仿佛被風一吹便要折斷一般,眾人感嘆著纖腰之美,眼光卻不約而同的上移,爭先一睹美人芳容,此等身段必定要配絕世的容顏,否則都對不起這麼華麗的出場。
第18章
可等眾人滿懷期待的看去,頓時發出一陣失望的唏噓聲。
絕世美人竟然戴了一張閃瞎人眼的銀鐵面具!唯一能叫人看見的就只有一雙黑漆漆的眼珠子。
好吧,也有眼力精湛的,勉強從那對黑眼珠子裡挖掘出了些許絕世的味道。只見紅衣面具美人緩緩抬起一雙素手,手中緊握的鼓槌猛然交擊,發出一聲清脆的棍棒之聲,旋即分向兩側,“砰”的擊打在了鼓面上。
沉厚的鼓聲迴旋在寂靜的庭院裡,舞動的火光中讓人心神隨之一震,不由凝神。便見著鼓聲落下之際,兩列懷抱古老編鐘的婉約女子魚貫而出,依次在間隔的火把之下席地而坐,編鐘聲漸次響起,仿若遠古的旋律沉緩而悠揚飄入耳中。
莊重,肅穆,而又餘音裊裊,空靈致遠。
在當世,編鐘早已失傳,有那些個崇古的文人雅士費盡心力的想要尋覓都不得一見,而此時,一整套完整的編鐘就這麼始料未及的,隨隨便便的乍然出現在眾人眼前,怎能不叫人驚絕拍案。
在座有幾位懂行的,已是激動的手腳發抖,控制不住的從席上爬起,要撲上前近距離一觀那世人求而不得的絕跡古物,又被身旁的擋住視線的同伴連扯帶拽的拉了回去。
席間的騷動不過一瞬,便被接踵而來的沉緩鼓聲拉回一片死寂。
空靈悠揚的編鐘聲里,鼓聲一聲蓋過一聲,節奏時快時慢,伴隨著那靈動艷烈的紅色身影旋轉反覆,白皙纖長的手臂交擊縱橫,烏髮飛揚,探腰點背,逐漸匯成一曲。
“蘭陵入陣曲!”
不知是誰驚聲一呼,呼應般,方才還沉緩的鼓聲猛然間加快,急促的鼓點伴著恢弘悠遠的編鐘聲,漸漸迸發出激昂的節奏,兩側的搖曳的火舌都似隨著那飛快旋轉的紅色衣袂起伏律動。
海棠颯颯如雨,酒醉清風夜未央。
仿佛有金戈鐵馬之聲從遙遠的地平線沖將出來,巍峨廣闊的山河之間,千軍萬馬踏踏奔襲,刀光劍影沖天而起,百勝將軍一馬當先,悍勇衝殺,在屍山血海里劈出一條直往勝利的道路。
便是從未見識過真正沙場戰況的世家子弟,也在這一刻被隆隆的鼓聲和腦海中的迸出的激烈畫面所震撼,衝擊的心臟狂跳,呼吸漸緊。
整個席面皆陷入了狂熱的寂靜,目光熾烈而又渙散,仿佛在望向那一抹火紅的身影,又仿佛透過那一抹身影看到了此生都或不可得見的肅殺慘烈。
唯獨一人尚保持著幾分清明,斜飛的鳳眼一瞬不瞬的盯在那道輕靈纖細的火紅色身影上,篦子一般一寸不落的從頭髮絲到腳指頭掃了一遍又一遍。
也不知什麼時候,鼓聲漸歇,只余編鐘的餘音迴蕩於飄搖的火把和花樹之間。待呆滯的眾人回過神來,那鼓架之間早已不見了絕世美人的艷烈身影。
不過還是有人在最初就眼尖的看出了擊鼓的並非妙齡少女,而是清瘦少年。但不管是男是女,不管面具下容顏幾何,只衝這一場震撼人心的演繹也已當得起一個絕世之美。
“好!妙!簡直就是絕了!”煜小侯爺見多識廣,也是首個回過味來,抑制不住滿心的振奮和激動,拍桌大讚,目光灼灼的沖向始終面色緊繃的蘇輒,“這擊鼓的美人究竟是從哪兒挖出來的,簡直就是個寶啊!你一定要介紹我認識認識!還有那編鐘,編鐘吶!這是你的私藏還是那美人的所屬?不行不行,我等不及了,我現在就要去會一會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