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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輒另用乾淨的帕子幫她輕輕擦去嘴角的水跡,眸色幽深的頓了一下,方轉頭將帕子放回去,溫聲道:“接下來大概不會再停頓,要直接趕到金陵。我瞧著你昨晚睡得不大好,眼下都黑了,待會兒吃過飯後在車上再補一覺。”
阮清依言想了一下,大概明白過來,王爺此番乃是心虛的表現,擔心這一路急趕顛簸她會受不了,這才臨時起意提前補償她。可也不必尊貴如許的王爺親自動手啊,只管叫半冬來做就好了,說實話王爺的心意雖好,卻實在不是伺候人的主,剛剛幫她系扣子可是差點勒斷了她的氣,全不如半冬舒適順手。
便是忍不住瞧了半冬一眼,這一眼差點嚇一跳。
也不知半冬是不是換了地方不甚適應,也是沒睡好的樣子,那一雙黑眼圈竟是比她還厲害,一張可愛的圓臉此時便像是被捏皺了皮的包子,很有些慘不忍睹。
察覺到阮清朝自己看來,半冬悄悄的抬眼,眼神里滿是道不盡的擔憂和疑慮,幾次想要張嘴問什麼,可再一看旁邊正襟危坐的王爺,那話就無聲無息的轉了個彎,打道回了肚子裡。
這一頓飯照樣吃的艱難心酸。王爺一個勁的往她碗裡夾菜,倒是自己不吃了,只一雙鳳眼直勾勾的看著她吞咽,她卻是想趁機丟掉幾根菜葉子都不能,硬著頭皮全吃了下去。
好不容易挨完了這頓豐盛的早飯,原以為便是解脫了。可屁股還沒抬起來,便被一雙鐵臂打橫抱起,不等她叫出聲,站在一旁的半冬先嚇得摔了一個碗。
王爺立馬一個冷眼過去,沉聲道:“大清早便摔摔打打,可是本王短缺了你的吃食,連這點力氣都沒有了!”
半冬嚇得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想說“奴婢該死,還請王爺責罰”。
可話還沒出口,王爺便善解人意道:“既然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那就不要做了,從今日起由本王親自照料殿下的日常。”說罷便是逕自抱著目瞪口呆的阮清出了門。
這……叫個什麼事!
卻是連沐浴也要親自伺候不成?不用想也知道王爺定會言簡意賅的道“有何不可?”。還好這一路在車上,怕是沒有機會讓王爺受累了。
阮清不好開口打擊王爺的心血來潮,被抱上馬車後,便一骨碌滾到裡面,用小被子裹緊身子,閉上眼裝睡,好歹先躲過去這幾日再說。
可剛閉上眼,身後就貼過來一個碩大的身軀,連人帶被子一併抱進了懷裡。阮清閉著眼,渾身都僵硬了。
蘇輒低聲道:“本王昨晚亦是沒有睡好,倒是要補一補精神。”
阮清慢慢吸了口氣,小聲道,“可是我睡的不老實,擾到蘇叔叔了?我……平日裡習慣了一個人睡,可能不大顧忌別人,蘇叔叔卻是離我遠一些,莫要一會兒翻身再打到你才好……”
蘇輒不以為意的將她摟緊,閉上眼道,“殿下的睡姿甚是乖巧,只是北地天寒,殿下又是病中,這般殿下總是能暖和一些。”
阮清再次吸了一口氣,道:“可……我覺得太熱了……”
“是嗎?”蘇輒睜開眼,體貼道,“若是熱倒不好再裹得這般嚴實了,免得出一身汗下車時冒了風。”
“……”
蘇輒素來是個行動派,話落便要去揭被子,阮清搶救不及,頓時被奪了被子,刷的睜開眼道:“我、我方才吃的有點多,這般躺著胃裡難受的緊……我想起來消化一下……”
蘇輒垂下眼,望著小兒瑟縮的後腦勺,只沉默了一下便鬆了手。阮清連忙坐起身,不動聲色的挪著屁股坐到小桌旁邊,裝模作樣的翻弄起桌子下面的東西。
這車內雖看著簡單,卻是所需周全。桌子下面自帶一處暗格,打開裡面有著幾本書和摺疊的棋盤。正要隨意抽一本來看,蘇輒跟著坐了起來,溫聲笑道,“既然殿下睡不著,不如本王陪殿下下幾盤棋消磨下時間可好?”
只要不是要抱抱親親,阮清覺得都好,便是微微點了下頭,看著蘇輒將棋盤取出,在桌上擺了起來。
說起來,兩人還從未在棋盤上對弈過,都說棋路可以觀出一個人的心性智謀,阮清倒是有些好奇王爺在外面領兵作戰時究竟是怎樣,在王爺取了黑子之後,便自捻了一顆白子率先落下。
車廂里一時間極靜,只聽見玉石棋子叩擊棋盤的清脆聲音。
當黑白兩子占據大半棋盤時,阮清不得不感慨世人所傳,果然誠不欺我,王爺這等處處布局,狡詭狠厲的路數堪稱一個登峰造極,竟是落一子而慮十步,十步之下便籠罩全局,分毫不給人反應和喘息的機會。好在阮清雖比不上王爺的奸狡,卻是勝在靈活跳脫,每每被逼緊時,便會出其不意的跳出局外,將陣法重新打亂。
一盤棋下了大半個時辰,最後以蘇輒險勝半子結束。
蘇輒倒是沒有半點贏者的喜悅,手指輕輕的叩打著桌面,掃視棋盤,慢聲道:“本王自以為對殿下的了解勝過任何一個人,經此一盤倒是又有了些新的認識……”
阮清懵懂的抬起眼,望著面前微微皺眉的男子。
“以往殿下在本王面前,俱是乖巧溫順的如同貓兒一般,偶爾有些小機靈也不過是任性撒嬌,可本王觀來,這才是殿下的厲害之處……”蘇輒微微眯起眼,緩緩道,“殿下在計算人心,審時度勢這一點上卻是要比本王還通透的多,可殿下甚會偽裝,差點連本王都給騙了過去……本王倒是忘了,殿下最喜愛的卻是那狡猾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