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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這般看來,自己可不就是怪物,明明長著女子的特徵,卻要充作男兒,欺騙自己隱瞞世人,豈不是跟他那個瘋掉的母親一樣了?桂嬤嬤是昏聵了不成,竟是要養出一個小瘋子小怪物來!
阮清的話頓時令桂嬤嬤心頭一驚。她早就想過有一日揭開這層面紗,阮清會難以接受,其實她也想過是時候開始慢慢疏導阮清,讓她適應著轉變認識,待到臘冬及笄之日便可順利的換回女兒身。卻不想還沒開始著手,阮清自己就突然跑來求證自己的身份。
顯然這樣突然的認知徹底嚇到了這個柔柔弱弱的小兒,竟連怪物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
桂嬤嬤一陣心疼,連忙抱住阮清,輕輕拍著他的背心,安撫道:“殿下莫要胡思亂想,殿下怎會無端成了那怪物,都是奴婢不好,沒有及時開解殿下。殿下確實是女兒身,一絲都沒差,只是有著個中緣由需得掩藏身份才要扮作男兒裝,卻並非殿下所想,有什麼不妥……”
阮清還是覺得腦子裡轟隆隆的亂成一團,理不清什麼跟什麼,只抓住了關鍵,急聲問道:“那舅舅和舅母可知道這件事?這可是欺君之罪!”
桂嬤嬤見他不再糾結怪物之說,稍稍安了些許心,忙抬手替阮清輕輕擦去眼角的淚花,諄諄道:“殿下莫要擔心,皇上和皇后自然也是知曉的,否則奴婢哪敢私自做主替殿下改換身份。只是這件事對其他人萬萬不能透露半分,殿下可要牢牢記住。”
阮清吸了吸鼻子,渾然不在狀態的任桂嬤嬤幫他攏好衣服,拉到榻上坐下,歪著頭問:“可是,為什麼要這樣隱瞞?”
這件事說起來卻是話長,原來桂嬤嬤曾是皇后身邊的貼身宮女,早在十五年前,樂安長公主便已下嫁鄞州,那時皇后已經快要臨產,桂嬤嬤作為貼身服侍的人也不曾離開皇后身邊,一直隨身伺候著。就在那一年皇后產下一女,卻因難產險些喪命。
當時宮中正逢有一位得道高僧講道,皇后生產當晚,高僧掐算出此女乃天降火鳳,卻是要歷經塵世磨折,方能展翅翻身,若就此留在宮中只怕會早年夭折殞命。唯有改換性別送出宮教養,十一年後可送返宮中,及笄之年恢復女兒身方可破此一劫。皇上天生重情,與皇后更是鶼鰈情深,對這位期盼多年才得的龍女更是倍加愛重珍惜,自是不舍白白令龍女早喪了性命,便忍痛令桂嬤嬤將龍女連夜帶出宮去趕往鄞州,在樂安長公主身邊尋了托護,對外只稱皇后產下死胎。
可巧的是,當時遠嫁鄞州的樂安長公主也懷上了身孕,次年產下一子,卻也是磨難重重難產了一日一夜,出生便是個死胎,樂安長公主也因先後喪夫失子之痛刺激的瘋了。皇上英明,乾脆就來了一手移花接木,將龍女換成了郡王,留在了鄞州。直到樂安長公主過世之後,才委託前定王蘇離將龍女接回了京中,蘇離也以此意外身亡。皇上感念蘇離的犧牲,追封忠義王,並暫時將龍女留在了定王府以作撫慰,待龍女滿十一歲之後方接入宮中。
算起來,如今阮清真實的年齡並不是十四歲,而是還要大一歲,年底便是恢復女兒身的及笄之時。
第40章
只是千算萬算,沒算到一直很好糊弄的龍女不知怎的突然自己開了竅,自己揭穿了自己的身份。真是叫桂嬤嬤一干人等好一番心驚肉跳。
好在也只是阮清自己看破了女兒身,只要稍加注意還是可以避過人的耳目,待臘冬及笄再公布天下恢復公主的身份仍是妥妥噹噹的。
是以桂嬤嬤卻並沒有將這一番隱情如實吐出,只告訴阮清乃是因樂安長公主生產時難產,得高僧點破指引改換了郡主的身份罷了。
阮清直覺桂嬤嬤話里有所隱瞞,卻沒有繼續深究下去,只愣愣的坐了半下午。桂嬤嬤也知這件事不是一時就能消化的,溫聲安慰叮囑了一番,服侍著阮清吃了幾口晚膳之後,便替他整理沐浴上床休息了。
阮清躺在床上並沒能像往常一樣睡著。
畢竟是年長了幾歲,再無法像年幼時那般恣意天真。突如其來的身世,加之蘇輒連日來的反覆無常終是讓她慎重的思量起季香凝的那番話。
是了,忠義王雖非她心之所害,卻也與她脫不開關係,而顯然,這一切也並不會因為她身世的改變而有絲毫改變。
雖然她極力想要相信蘇輒待她的好乃是出自真心,然而,欠下的到底該怎麼還?
阮清眨動著空洞的雙眼,腦海里想的不是桂嬤嬤那一番驚世駭俗的身世之謎,而是一副複雜精細的輿圖。阮清天生強記,過目不忘,隨著時間慢慢流逝,山川、河流、軍防駐點、城關鄉鎮一點一點於眼前勾畫展開。
這樣過了幾日,天氣漸漸炎熱起來,宮人們也都換上了輕薄的裙衫,桂嬤嬤十分欣慰,原以為要等龍女慢慢接受並適應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少不得還要費上她幾番口舌勸解,卻是在那晚之後,龍女倒似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毫無半點異色。早起穿衣的時候,甚至比以往更加主動的等著半冬為她裹上那一條長長的布條,對於那離奇詭異的身世竟是隻字不提。
桂嬤嬤是看著阮清長大的,知道阮清素來是個有心思的,表面雖隨性頑皮,實則凡事沉穩有度,自有溝壑,能這般迅速的接受事實,安於現狀倒是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