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頁
第102章
轉過假山,果然如白雀所說是一個偌大的人工湖,湖水清冽,寬大的湖面上,芙蕖已經凋零枯萎,乾枯的枝蔓懨懨的搭在湖邊岩石上,在這個季節看去甚是淒涼蕭索。
那湛青色的身影此刻正抱臂依靠在假山背面,對著湖面發呆。大概是因家族世代與玉石打交道,沾染了玉石的靈氣,此人雖不算五官絕美,卻自有一股子純淨溫潤的氣韻,令人一眼望去心曠神怡。
阮清正思索著該如何上前打招呼,繼而水到渠成的將話題引到玉石生意上,身後的白雀卻已搶先開了口,沖那玉般的人影高喊:“你若是想不開千萬別在我家尋死,趕緊回自個兒家去!我爹請你們來是參加宴會的,可不是給你辦喪事的。”
阮清腳下一個踉蹌。真想一把拎起白雀這個奇葩丟進湖裡淹死拉倒。
這叫不叫交友不慎?
難怪王爺出門前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少和白雀說話,原是怕被她拉低了智商麼……
那邊王遠剛剛對著蕭索的湖面生出幾分愁緒,張嘴低吟了一句“枯木寒鴉冷清秋……”下句還在嗓子眼裡,乍然間就被這神來一吼卡了回去,神色不虞的轉目看來。
先是看了出聲大叫的白雀一眼,從那一身紅衣裝扮和方才的話語裡認出了白雀的身份,再看向旁邊一身素雅青衣,大眼明媚而略帶苦澀無奈的少女,微微一怔。
白雀見王遠不答話,反盯著阮清出神,頓時來了火氣,上前一步將阮清擋在身後,毫不客氣道:“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啊!剛剛說你呢,你不在席上飲酒,偷偷跑到這裡來作甚?”
阮清連忙拉了白雀一把,遠遠的朝王遠投去一個抱歉的眼色,對白雀低聲道:“你別胡亂叫喊,王公子不過是見這處景致清幽,興起來此吟詩罷了。”
“吟詩?他吟的什麼詩?”白雀狐疑的瞥了王遠一眼,剛才她確實看見王遠嘴唇動了動,卻並沒聽清楚他說了些什麼,還當是在說什麼遺言。此時聽阮清這麼一說,忽然也意識到自己可能誤會了,好在她臉皮素來比別人厚,也不覺得丟臉,倒是理直氣壯的瞪著王遠問:“你真的不是要尋死?”
王遠修長的眉皺了一下,“在下倒是有何想不開,要尋死膩活?還是將軍府的風水較別處更加獨特,足夠引人尋死?”
白雀被倒噎了一把,氣鼓了嘴道:“那你剛才在嘟噥什麼?吟的什麼詩?”
王遠忽然笑了一下,笑意溫潤,“在下剛剛確實一時興起想要吟詩一首,奈何被白小姐突然打斷,全沒了詩興。”說著朝阮清看去,謙遜的施了一禮,若有深意道:“這位姑娘倒是耳力甚好,如若不介意可否代我補全後面的句子,以了解在下心中的遺憾?”
阮清微微頷首,算是回了禮。誰叫她過往十幾年一直作為高高在上的郡王活著,多是他受別人的禮,要她行禮的人還真不多,通常略點頭示意便可,如何懂得女兒家那一套屈膝彎身之禮。見到王遠眼中露出詫異之色,也沒多想,從白雀身後走出來,從容笑道:“王公子不嫌棄,那我就斗膽獻醜一試,若是對的不好,還望王公子不要見笑。”
王遠直覺眼前的少女氣質談吐不凡,雖然西北女子多爽朗開放,諸如白雀一類不乏少見,可像這位淡雅從容,妙目流轉間又隱隱自帶尊貴威重之勢的卻不多見。便是直起身子,遙遙抬手一讓,“哪裡哪裡,在下洗耳恭聽。”
阮清想到此行的目的,又不動聲色的打量了王遠一眼,轉目朝深綠的湖上看去,清泠出聲,“枯木寒鴉冷清秋,月半彎,霜滿院,一壺濁酒伴涼愁。”
一陣微風吹過,捲起假山上的一片枯黃樹葉,阮清張開手心接住,淡淡一瞥,繼續吟道,“誰道冬來幾多白,水隴紗,琉璃盞,一捧清水一杯相思,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王遠有一瞬呆住,片刻怔忪後彎身欽佩的一揖,“姑娘才情滿溢,心思玲瓏,在下自嘆弗如!”
阮清微微一笑,“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方才我見王公子似乎對手中之物分外珍重,方才肆意揣測,還望王公子不要介懷。”
王遠被說中心事,一時窘然,忙將手中的玉墜收起,神情略有些訕訕的看了阮清一眼,苦笑道:“姑娘慧眼,不瞞姑娘,在下卻是有些煩心之事,倒是讓姑娘見笑了。”
白雀覺得自己好像被忽視了,不過阮清剛剛信口拈來的一首詩卻是意境絕妙,她聽了都不覺心思飄忽,有些莫名傷感。難得開竅的望向王遠,問:“你莫不是失戀了?”
阮清扶額,默默的遞了白雀一個眼色。白雀毫無所覺,直直的盯著王遠等待回答。她記得前些時候聽她爹提起過,好像王家有意與楊家結親,若是真的如此,那王遠要娶的可不就是楊婷萱那個丫頭?
便是脫口道:“難道楊婷萱嫌棄你是商賈出身,不願嫁你?”
阮清目瞪口呆的張大眼,她還是才知道有這麼一茬。王遠要娶楊婷萱?
怎麼看王遠也不是那種貪圖權勢,好高騖遠的俗人,怎麼會看上楊婷萱那種膚淺跋扈的千金小姐?再看王遠聽了白雀的問話之後,臉上的苦笑更深了幾分,還有些許微不可查的厭惡鄙夷,便知道白雀猜錯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