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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吟不著痕跡避開,拒絕道:「不用。」
系統說黎鄭恩紳士又體貼入微,他看未必,在給人找不痛快這方面,倒是一等一的厲害。
他掀起袖子,皺著眉剝出一段紅彤彤的關節,男人就杵在旁邊一動不動,身軀鋼筋鐵骨似的,剛才是什麼姿勢,現在一點沒變,悶頭看著他。
宋吟緩過那陣痛,輕瞥了眼旁邊想來看他撞得怎麼樣的男人,不想計較太多,直直往床邊走。
他剛坐下,看到緊跟他走到床邊的男人,微愣了瞬。
宋吟抬高腦袋,一聲不響看著男人。
男人頓了頓,以為他有話要說,也看著他。
可宋吟什麼也沒說,就盯著他看。
許久後,男人似乎想到了什麼,唇角輕輕向下壓了壓。
……
大廳里,牆壁上的老式掛鍾時針穩穩指向四點。
城堡外圍種植了許多植物,在此時忽地響起一聲異動,一道黑影攀著牆壁急速向上爬,四肢如蛇,靈巧又迅捷,不多時,便出現在一口小窗戶旁邊。
黑影伸出蒼白的手,扒住窗沿,以一種蠻力打開了那扇緊緊閉合的窗戶,月光打在他臉上,照出微有些髮油的臉龐。
赫然是傍晚接待眾人的管家。
他陰笑著,眼珠胡亂轉,在窗戶邊上弓腰探頭張望了許久,悄無聲息踏了進去。踏的時候胸腔抖動,不難看出他此刻極其興奮。
屋內床上有一坨突起,兀自顫來顫去。
是沈諾。
沈諾睡不著,他強迫自己入睡好幾次,到頭來都失敗了。
誰能睡著呢?
今天他被噴的那一身血,雖然沒人提,但都知道是胖子的。那個胖子很健談,在極樂城和他聊過兩句,為人不錯。
可就那麼死了……輕飄飄的。
沈諾後悔得想嘔血,他不該在網上買東西,不該拿快遞,千不該萬不該,如今就像有把閘刀懸在他身上,不知道哪一天胖子的結局就輪到他。
活生生的人,一下子就沒了影。
這地方太古怪了!他要怎麼出去,他還能出去嗎,他明天能不能安然無事?
沈諾從來沒有哪一天對未來這麼恐懼過,他忍不住抱住頭,摳住頭皮,用刺痛麻木神經,而他就是在這會兒聽到了那陣咯吱咯吱的聲音。
夜裡的冷風吹進來,沈諾立馬意識到有東西進來了,他幾乎是屁滾尿流地坐起來,緊緊貼住牆角,滿目驚恐地望著那個突然出現在房裡的管家。
管家一臉笑容,但沈諾笑不出來:「你……」
他什麼都沒做,怎麼會招來管家?
極樂城的老玩家說過,道具題會考慮公平性,npc無法肆無忌憚攻擊玩家,通常是玩家觸及到了死亡規則,才會引來災禍。
可他分明一整個晚上都安分守己啊。
「別怕,」聞見屋內逐漸瀰漫的腥臊,管家彎起唇角,輕鬆道:「我只是來看一眼,以往總有客人忘記關窗,第二天便受寒感冒了,公主不願意看到這種事,特意讓我來檢查一下。」
簡直胡扯。
沈諾怎麼會相信這麼拙劣蹩腳的說辭,他依舊全身繃緊。
可管家就好像真像他所說的,仔仔細細看了眼窗戶,下一秒就爬出去,替沈諾關嚴實了。
扒著牆壁,管家回味著沈諾臉上遮掩不住的恐懼,心情大好。他哼著小調,向左邊爬去,如法炮製地打開了窗戶。
踏進屋裡後,管家照常看向床鋪,根據慣例,他這次又會看到渾身發抖、臉色蒼白、四肢發抖、見到他會嚇得四處亂竄的可憐蟲。
每當看見這些反應,他就難抑激動。
管家言笑晏晏地降低視線,然後,便看到了四平八穩睡在床上的宋吟。
臉色紅潤,胳膊腿好端端放在被窩裡取著暖,因為進入了深度睡眠,根本沒聽到有人進來。
管家:「……」
死寂。
從未有過的死寂。
管家足足安靜了兩分鐘。
聽著均勻的呼吸聲,管家怒從心起,臉色一點一點變鐵青,剛被沈諾取悅的好心情瞬間跌倒谷底。
沒關係,以前也不是沒遇到強制入睡讓自己別想太多的人,這時他只要故意製造出一些動靜,把人嚇醒,依舊能看到那些正常的反應。
管家勉強緩和神色,他準備故意撞翻桌上的煤油燈,這樣一來,床上的人睡得再沉也會被驚醒,這麼想著,他抬腳朝桌子那邊走去。
屋裡太黑,四處都糊了團黑墨一樣,管家一心要拿到那盞煤油燈,越走越快,越走越急,一腳就踩到了地上那具硬如鐵的身體上。
管家只覺前腳掌絆到硬物,下一秒就聽到可恥的倒地聲,與此同時,有人睜開眼。
管家:「……」
被壓住腿幽幽轉醒的「黎鄭恩」:「……」
兩人彼此對視一眼,又是讓人呼吸不過來的死寂。
過了會兒,「黎鄭恩」坐了起來。
男人不苟言笑,生著副讓人想要退避三舍的長相,他坐起來時頭髮往後捋著,儘管眉眼是鬆弛的,也能從身上看出別吵,別惹,別煩這幾個大字。
他看著管家,似乎在思索是誰。
思索過後,眉頭稍擰,重新躺回地板的薄毯上。
管家臉色紅了白,白了綠,厲聲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