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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夫人嗓音含混:「好,好,進去說。」
義莊的鬧劇結束,楊夫人和她的堂弟被宋吟帶著一起進了義莊,在一張桌子四周坐下,小徒弟給他們添了茶倒了熱水,又呲牙咧嘴地到一邊站著去了。
蘭濯池也站在一邊,沒坐,他看著真來了的於膠憐,又看於膠憐還把他小叔子帶上了,眉間皺緊。
楊夫人見宋吟來了之後平靜了不少。
皇上來了,說明自家相公是被關注的,這讓她又喜又悲,她抽抽搭搭地用手帕擦著眼淚,哭聲停不下來。
宋吟讓她哭了一會發泄情緒,開口道:「楊侍郎為我排憂解難過好幾回,算起來,是我的恩師之一,他死了我很難過,聽他屍體不見了,我和楊夫人一樣惱火,如果是有人故意偷的,我一定會為你們討回公道。」
停了停,話鋒一轉:「不過楊夫人,有些事我要先提前問一問,楊侍郎回家的那一天有沒有什麼異常?或者他有沒有給你們捎過書信,說在宮裡遇到了怪事。」
楊夫人捏著手帕的手停了下來,她放空地回想:「異常……沒什麼異常,他那身體是老毛病,大夫勸他好幾回好好歇著了,那天他病又復發,這才要回家。沒見他有什麼異常,他回家一整天,都沒出去見過別人。」
楊侍郎死的時候也沒異象,眉目安詳,穿著一身麒麟袍,連眼都沒睜,是正常死的。
說著,楊夫人又哭訴起來,她扒著桌子,看著過分年輕的小皇帝:「皇上,您一定要替我家相公做主,這義莊處處是古怪,都說沒碰過屍體,可屍體怎麼會無端消失?聽說現在有些義莊會偷賣屍體,我擔心是他們把我相公賣了。」
宋吟觀察楊夫人,楊夫人已經為楊侍郎的事奔波操勞了數日,白髮見長,她現在只想要一個承諾,而這個承諾一定得是足夠有分量的人給他的。
他是皇上,楊侍郎尊奉的主子,這個分量足夠重,宋吟輕輕拍了拍楊夫人的背,語氣安撫:「夫人,您別急,義莊開了好幾年,沒出過這種事,你不信任他們,就信任我,您今天也累了,先回家,我一有消息就叫人知會你,一定給你一個說法。」
楊夫人猶豫:「可……」
看到宋吟的眼神,楊夫人後面的話咽了回去,在皇帝面前,她也只能妥協。
楊夫人改口了,她說等自己堂弟再搜一遍義莊,如果搜不到,她就走。
宋吟沒有理由拒絕楊夫人一個想讓自己心安的請求,他一點頭,楊夫人身邊矮小的堂弟便收到指示,走進義莊擺放棺材的房間,一處一處搜索起來。
楊夫人不想觸景傷情,一個人先到了義莊外面等候,宋吟和沈少聿還在義莊裡面,他和沈少聿挨得很近,因為蘭濯池一直看著他,他總覺得發毛。
義莊裡的棺材擺了很多,有些是空的,有些裝了還沒來得及下葬的屍體,堂弟匆匆搜過一遍就出來了,手裡又黏又滑,都是他出的汗。
宋吟和他眼神接觸了一下,略微點了下頭,算是對大臣親人的尊重。
堂弟原本要走,卻在走到門口時忽然又折道返回來,讓宋吟和他去角落裡。
堂弟看模樣還是個年輕小伙,聽楊夫人說今年在預備去貢院考試,吃得多,但只橫向發展,他把宋吟招到角落後,壓低聲音:「皇上,我記起來一件事,我哥前不久給我寄過一封信。」
宋吟一怔:「信里寫了什麼?」
「信里寫了……」堂弟撓了撓濕滑的臉皮,「寫了他在皇宮裡看到了人蛇怪,我當時以為他是說笑的,就沒當真……和那封信一起捎回來的還有這盞油燈。」
他從褲腰裡拿出一個布袋,解開繩子,從裡面掏出一根細瘦的油燈:「我哥在信里說這油燈一般點不亮,要是點亮了,說明他的魂就在附近,那天我看到這封信,以為我哥做官做得不順利,人瘋了,但現在他屍體憑空失蹤,我想……可能有怪事。」
他越說,氣喘得越重,像是嚇壞了,他把油燈一股腦塞進宋吟手裡,「我現在把這油燈給您,希望您能把我哥的屍體找回來。」
堂弟把油燈交給他以後,畏畏縮縮地跑出了義莊,挨上了楊夫人,楊夫人回頭看了一眼義莊,唉聲嘆氣轉過身。
宋吟看著兩人形單影隻,風吹得獵獵作響,想起他們來的時候是搭著馬車,他偏頭:「沈少聿,你去送他們。」
沈少聿看了眼他,低頭道:「好。」
……
沈少聿走了,走了之後,宋吟頓時反應過來,沈少聿不在,那他不就和蘭濯池獨處一室了嗎?
宋吟後背頓緊,皇城怪事剛有一點眉目的欣喜消了下去,他握緊油燈眼神飄過去,發現蘭濯池好像也沒太當他一回事,正在義莊外面指揮徒弟收拾殘局。
楊夫人剛才鬧事的時候見到東西就砸,拿到東西就扔,又踹又踢,把義莊搞得烏煙瘴氣,收拾起來要費好大勁。
宋吟找了個凳子坐下去,還好,蘭濯池現在忙得很,顧不上他,但宋吟轉念又一想他根本不用怕,是於膠憐一直在騷擾蘭濯池,而蘭濯池眼光高,前期看不上欲求不滿的於膠憐。
宋吟一口氣還沒松完全,蘭濯池推門走了進來,他用眼角看了看宋吟,將一壺水放到桌上,目帶戲謔:「喝吧,皇上之前說,最喜歡喝我這義莊裡的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