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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卿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看於膠憐不吭聲往前沖,腦中的一根筋仿佛被扯動了一下。
他從今天被於膠憐帶出宮到現在,第一次主動開口:「陛下不如拿出常備的那面鏡子,看看這一巴掌打在了誰的臉上。」
宋吟並不是全身心在發呆,還有一縷在陸卿塵身上,聽到陸卿塵出聲,他立馬說:「誰,誰常備鏡子了?」
不對,這不是重點,宋吟咬了下舌尖,感覺到痛後頓時鬆開:「你是沒打我,但打自己就對了?我又不是非要在那裡買,被那個人一攛掇,你不僅打,還打那麼用力。」
陸卿塵氣息冷懨懨的:「不是非要在這買,那擺出委屈的樣子給誰看。」
宋吟呆住了:「我哪有擺?」
他怎麼好像聽不懂陸卿塵在說什麼?
宋吟木木愣愣地看著陸卿塵,看到陸卿塵嘴角還殘留的一點薄紅,氣焰又沒了,他乾澀吞了吞口水,正要說回去以後讓人給陸卿塵府里送兩箱子的獎賞——
「吾兒啊,你死得好慘啊,你怎麼忍心丟下你七十的老母,白髮人送黑髮人,她以後可怎麼活呀……」
宋吟被喪氣的哭嚎打斷了要說的話,肩膀抖了抖,往音源那邊看。
宮女去的那片林子在皇城附近,但遠離了街市,而他們現在還沒出街市的範圍,這周遭還住著許許多多的人家,隱約還能見到有些有錢人家院子裡的水榭。
正在哭喪的那個女人就跪在門口,對著一副棺材甩手帕,看模樣哭了有許久了,眼眶充血的紅腫,珠釵也有些散,頭髮凌凌亂亂地披在肩膀上。
地上有灑落的紙錢,門口掛著白布,一眼看去全是白,宋吟不知道撞上了誰家的喪葬,正要默默退出去,驟然聽到旁邊人的低嘆。
這家人門口圍了很多人,不僅有自家的親眷,還有附近住的其他家人,全都站在門外往裡看,各自心裡想著什麼不知道,但至少面子上都裝出了惋惜的模樣。
「吳夫人兒子是昨晚死的,」有人扒著門框一臉憂慮夾雜好奇往裡看,他一種知道內情的口吻,引來旁人的注視,「你們都不知道嗎?」
有道男音接上了他的話:「這人好好的就死了,誰知道怎麼回事,白天我還和他一起去茶樓,這一晚上過去,就聽到這消息,世事無常啊。」
院子裡的哭聲從悽厲變成了有氣無力,先開話頭的人搖搖頭,似乎想到了什麼恐怖的事,先打了個寒顫:「我是聽他家二小子說的,說是吳夫人兒子昨晚已經睡下了,丑時突然從屋裡走出來到了院子裡,奴才問他有什麼需要,他一概不理,好像沒聽到似的……」
「然後奴才就看到他爬上了屋檐,直直跳下來,跳得滿頭是血,還沒死,他在奴才的驚叫中又爬上屋檐,又跳,再爬,再跳,就這樣反反覆覆,自己把自己摔死了。」
宋吟聽到了附近人的吸氣聲,他身上也寒毛倒豎,不由自主往陸卿塵身邊靠了靠,陸卿塵和他站的位置一樣,肯定也聽到了,但沒有任何反應。
宋吟聽到那人把吳家兒子奇怪的慘死重複說給後面沒聽到的人,不知道怎麼突然凜了一下神色,他躲到一個人少的角落,拿出懷裡一直帶著的油燈,取火點亮。
他緊盯著燈芯,看見火苗一點一點燃起來。
這一回油燈亮了。
楊繼晁在附近。
宋吟左右看了看,看的都是半空,魂魄一般都是飄著的,但他什麼都沒看著,怕別人覺得自己行為怪異,他看了兩眼就低下了頭。
楊繼晁為什麼來別人死的地方,是認識死者?還是事先知道這裡會死人,所以來看看……
為什麼死不安寧,魂魄到處飛,楊繼晁有什麼意圖?
宋吟腦中瘋狂地刷新著問題,忽然有人拉了他一下,他回頭去看,發現是剛才那個在地上哭嚎的婦人,婦人已經知道事態不可挽回,傷心欲絕地準備開始後事。
宋吟站的位置很巧,他混在了僕從群里,他今天出門時還專門穿了料子很差的布衣,此時應該是被婦人當成了府上的奴才。
他聽見婦人眼眶通紅地說:「義莊的師傅在茅廁,你去催催他,讓他快些把吾兒的屍體帶回去換壽衣,吾兒喜歡乾淨,他肯定不喜歡身上這麼多血。」
宋吟本來想說自己不是奴才,但見婦人越說越傷心甚至又哽咽起來,想著只是叫一下人,辦就辦了吧。
他應了聲,到處看了看,找到似乎是茅廁的地方,抬步朝那邊走去。
陸卿塵還在院子外面等自己,幫他拿著燒餅雄黃和錢袋,他不想用太久時間,快步走到看著還挺大的茅廁前,一把推開門。
就在推門的這一秒功夫里,宋吟忽然警鈴大作想起一件事,這條街上附近只有一家聞名的義莊,這家婦人顯然是個有錢人,定然不會找不靠譜的處理自己兒子的屍體,那麼她找的義莊師傅只會是……
宋吟手還扶著門,他愣愣地朝裡面看去,看到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還有他手裡扶著的那條恐怖至極的東西。
……
蘭濯池眼底爬上了血絲,於膠憐真是一個艷鬼,一個糾纏他不放的艷鬼。
這才剛過去半天,就又見到了。
蘭濯池抖了抖,本來已經要結束,見門外突然闖進來的艷鬼呆愣愣地張開了唇,他腹部抽緊發麻,眉心微攏重新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