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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領將人安全送到之後就轉身告辭,他還要回京復命,臨走之前,他從懷裡拿出一封太子親手書寫的信,交給了頂著雞窩頭從床上起來的靳王。
蘭濯池以前每每偷回北燕,都會來靳王府和他這幼年好友敘一敘,大概真是很投機,一年見不了幾回情誼也一如兒時。
靳王拆開信,認出信中是蘭濯池的字。
他和蘭濯池一起在京師長大,他就沒見過蘭濯池伸手要過什麼東西,他一度以為他這好友無欲無求是個怪胎,可信中蘭濯池卻用幾百字介紹了這名叫於膠憐的人,可愛、漂亮等廢話變著花樣說個沒完。
最後才交代:如果這封信到了你手裡,說明我回不來了,我把這些年的積蓄交給你,你一定要照顧好他,他很好養活,要什麼給他就是。
靳王一慣沒心沒肺,大半夜看到這絕筆信,差點失手打碎手邊的花盆,過後他穩定些許,從首領的口中知道了來龍去脈。
他沉默了會,將信一點點折好放回,這才出去見那名被蘭濯池夸到上天有地下無的人,出門前他抱著一點不服氣,不明白好友能被誰所惑,見到人才稍能理解。
宋吟被那些奴才帶去換了一身新衣裳,正蜷著手指站在王府的門口,容色絕艷,嘴巴有些干,興許是覺得打攪了別人,只站在門邊,眼中掠過一點侷促。
靳王走路又快又急,他聽到聲音,朝靳王那邊看了過去。
兩人隔空對視,靳王從宋吟的臉上看到了蒼白,想對方對自己下落不明的好友也不是無動於衷,心中好受了些,片刻後又不知想到什麼,眉眼稍稍暗淡。
他打量宋吟的同時,宋吟也在看蘭濯池這名身在北燕的好友,只見人長相健氣,和大部分北燕人一樣袒胸露乳,露著一片麥色皮,心中微有驚訝。
兩人都在無聲觀察彼此,最先有動作的是靳王,靳王抬起手,宋吟下意識後退,就見靳王摸了摸鼻尖,咧開了一口白牙。
他走到宋吟身邊,不顧宋吟臉上詫異,十分熟稔地拍了拍宋吟的肩膀,兩人像是多年知己:「聽阿蘭說你是第一次來北燕,肯定有很多地方沒去過,今晚不早了,本王讓下人收拾出了一間房,你先去休息,等明日我帶你去城中購置些用品。」
宋吟怔了一下,沒想到靳王的畫風會是這樣,他剛想說些什麼,卻不知在蘭濯池生死未卜的時刻還有什麼能說,啞然之間被靳王用一隻手掌推著進了房。
靳王關上門前說了一句:「有什麼需要就吩咐下人。」
就這樣,宋吟一字沒說就入住了靳王府,他多少有一些沾不到地的感覺。
這幾天宋吟不見得有睡好覺,眼睛裡還有一些血絲,他站在原地按了按疼痛的太陽穴,片刻後看到桌上有筆墨紙硯,愣了一瞬,反應過來時已經坐到了桌邊。
宋吟攤開一張紙,提筆在上面勾畫起來,他畫得很快,也很入神,一埋頭就畫了整整半個時辰,等最後一筆畫完,他抬起頭鬆了一口氣。
他拿著這幅畫要出門,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嚶嚶嗚嗚的聲音,忽遠忽近,忽有忽沒,大半夜響在空蕩的靳王府顯得十分恐怖。
宋吟不會蠢到以為是鬧鬼,他皺了一下眉,馬上推門走了出去。
只見對面的走廊台階上坐著一個可憐的身影,將近有一米八,卻抱著膝蓋望著天,兩邊的眼角嘩啦啦流噴泉,不知道在那裡哭了多久,鼻子都擤紅了,旁邊的丫鬟端了一盆水在旁邊遞絹帕,等人擦完了又拿回來在盆里洗一遍,再遞過去讓人擦。
靳王望了會月亮,安靜了會,突然又嚎啕大哭起來:「嚶嚶嗚嗚……」
丫鬟:冷漠無情的遞絹帕機器.jpg
宋吟:「……」
「靳王。」
走廊里響起一道聲音,靳王身形頓時一僵,胡亂擦了兩把臉站起來做了兩個擴胸運動,最後叉腰看向宋吟:「本王晚上有些睡不著,出來賞賞月,於……於小公子也是嗎?」
宋吟沒點頭也沒搖頭,他垂眸把手裡的畫交出去:「靳王看看這個。」
靳王愣了一下,接過他手中的畫:「這是什麼……地圖?」
宋吟許久都沒說過話了,一開口,嗓子啞得連他自己都愣了愣:「是蘭濯池掉下去那片懸崖附近的詳細地圖,我回來的時候看過,他掉下去的那個地方有很多樹枝和凸起,我覺得……他可能沒死,請靳王派些人立刻去大靖搜尋。」
靳王呼吸屏住,他一個個看過地圖上交錯環繞的小道,有些不敢相信宋吟能把這些全都記下來,並且用畫畫的方式畫出:「可是都過了這麼久,就算當時掉下去的時候沒事,這麼久了……」
宋吟指了兩下地圖上的兩個地方:「如果蘭濯池還活著,那麼他一定會想辦法去附近的漁村,向那裡的村民求助,安清也一定會派人去懸崖下搜查,蘭濯池身上有傷,肯定走不遠,我們要在安清之前找到他。如果他死了,靳王,難道我們要眼睜睜讓安清把蘭濯池的屍體帶走,再尋個角落燒掉嗎?」
安清不會把有著儲君之身的蘭濯池交給燕國,也絕不可能承認蘭濯池死在了大靖,只要他一口咬死,燕帝找不到屍體就拿他沒辦法。
靳王心頭一顫,下一刻捏著那張畫陰沉轉過臉,朝一邊的奴才沉聲道:「叫鳶來一趟靳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