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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濯池單手端盆,若無其事地走進去:「今晚陛下要睡義莊,收拾收拾洗把臉,等下叫人進來給你送飯。」
宋吟聽到前面那句話差點沒嚇死,他睡外面地上都不會再睡義莊,更別談整整一個晚上,他當即就要下床:「我不睡,我得回去了,雖然我不知道我怎麼來的,但我還有好多事要做,好多奏摺要看,我的車夫還在府外……」
雙腳離開床榻踩到鞋上,蘭濯池沒攔,只自顧自地把水盆放在床頭的桌子上,過了會他開口提醒:「陛下不想留也要留。」
不用多久宋吟就理解了蘭濯池的意思,他穿好鞋,想要起身,但是雙腳使不上力氣!
蘭濯池把水盆放好,扭頭微笑著看床邊一副多次嘗試但紋絲不動的於膠憐:「迷藥還沒完全散,現在陛下只能說話,動上半身,下半身得明早迷藥徹底沒了才能動。」
宋吟抿唇憋了憋:「我讓車夫抗我回去。」
蘭濯池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說,勾唇說:「車夫走了,我和他說陛下今晚要在義莊做客,不回皇宮。」
他沒有那麼說過,宋吟翻了個白眼,他雙手抓著兩側衣擺,不可置信使了好幾回力氣,兩條腿依舊像麵條一樣做不出站立動作,膝蓋骨似乎缺了塊似的。
宋吟放棄了,他舔了舔許久沒進過水的嘴唇,不再掙扎:「我記得我被人……我是怎麼出來的?」
蘭濯池眉梢稍挑,他偏頭往後看了一眼:「陛下右相捨身救出來的。」
宋吟這才看到門口站著一個男人。
沈少聿身上衣袍沒換過,把人抱到義莊的路上蹭到了不少稻草和浮灰,模樣狼狽,最重要的是眼眶邊邊上都是紅,眼睫毛似乎泛潮了。
雖然這麼形容不合適,但很適合,像一顆蔫白菜似的,埋進別人肚子裡就能掉眼淚。
宋吟還沒見過沈少聿這幅模樣,他有點不敢多看,快速看了眼門口硬邦邦站著的沈少聿,抿抿唇將帽子扣到蘭濯池身上:「你罵他了?」
蘭濯池笑:「我是什麼人,怎麼敢越過陛下教訓沈右相?」
宋吟皺起眉,蘭濯池今天說話怎麼陰陽怪氣的。
蘭濯池不僅陰陽怪氣,他還想把柜子掀翻,從於膠憐進義莊起,他還沒問過小叔子他們今天出宮跑去了哪,於膠憐又去見了誰。
以於膠憐的性子,出宮不一定辦正事,說不準是去見了他不認識的情夫,回去路上才又被人盯上,他對這種不能掌控的事無端起火。
不問。
今晚要想睡個好覺就別問。
宋吟不知道離他一尺之遠的蘭濯池又在心裡想他在和哪個情夫拉拉扯扯,他要是知道,會想掰開蘭濯池的腦子看看,怎麼一天到晚沒想過正經事?
蘭濯池從齒縫中擠出聲音,催促他洗臉。
宋吟回過神來湊到床頭掬手捧起一點水灑到臉上,他剛醒來沒想太多,現在才想起來自己被一隻茅坑裡的手捂過臉,還被放在推車上,草蓆里不知道藏了多少跳蚤,身上一定髒得很。
宋吟把自己的臉都洗了一遍,他拿起床頭的帕巾認認真真擦乾,擦完忽然想到重要的事,仰起頭看蘭濯池:「蘭濯池,你開義莊也有好幾年了,這附近的事你應該都知道吧。」
蘭濯池撩眸看他一眼:「看是什麼吧,怎麼,陛下想問附近哪家人癖好是男子,也讓我整理出一份名單即日送到皇城?哦,忘了,陛下不讓我寄信到皇城。」
宋吟:「……」
他狠狠捏緊手中的帕巾,看到門口一直走神的沈少聿似乎動了動,連忙抬眼瞪蘭濯池:「你說什麼啊,你怎麼整天都想這些?」
「我整天想?」蘭濯池勸說自己放平心態,但於膠憐總撩火,「以前是陛下成天想,用我提醒陛下嗎,你最初見過我一面之後,每天都要來義莊一趟,陛下來見我還能做什麼,難道是想和我湊一桌玩葉子戲?」
蘭濯池似乎在回憶,回味:「以前雖然煩,但至少嘴上坦誠,發騷也不嘴硬。」
越說越不著邊。
宋吟看門口沈少聿好像沒聽見,鬆了口氣,急匆匆開口制止蘭濯池繼續往歪地說:「我是想問,你有沒有聽說過關於附近林子的事?別人告訴你的,你不經意聽到的,有嗎?」
換作以前蘭濯池會問他哪片林子,但他已經從陸卿塵口中聽說過了,他眯眼:「沒有。」
宋吟被他過快的回答速度弄愣了下:「一點都沒聽過?」
蘭濯池將另一條帕巾也過水打濕,俯身捉起於膠憐的一隻手,給人擦淨手上的灰,口吻不善:「我每天要做棺材要撈屍要下葬,陛下,你覺得我有閒工夫去打聽一片林子的事?」
宋吟從蘭濯池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在對方陰寒的視線里自己給自己擦了擦,界限劃得很清,擦完他又抬起俏生生的一張臉,好像不知道已經把人得罪了透:「那你這兩天能不能幫忙打聽一下,不管是多小的事都行。」
他其實可以貼公告板,讓了解林子過往的百姓上報給他,但阻止不了為了銀錢渾水摸魚故意編造出假消息的人。
也能讓幾個丞相出宮去問人調查,但沒有交情,別人不一定全盤托出,利用官位壓人的話,又太敗好感。
想來想去,還是讓在這裡土生土長的蘭濯池去問最合適,別人不會起疑。
蘭濯池額邊青管毫無預兆地抽了一下,別人求人還知道說拜託求求你,看看於膠憐,只會仰著張臉問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