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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一個循循善誘教著人,一個手腿並用照著做。一輪明月下,屋子外面的人驟然抓緊了門,頜角的輪廓變成緊繃的一條線。
陸卿塵力氣隱忍,將門推開一條不怎麼寬的縫隙,邁步走進屋內,可憐不遠處樹底下那位探頭探腦的郎中令,連屋裡一個影子都沒瞧見就被拍在了外面,眼中只剩下一扇緊緊關著的門。
陸卿塵進了房,本來還算長的一截路他只用了幾步就走完,轉眼就來到床邊,一把擒住於膠憐的手腕。
宋吟剛才就被關門聲嚇了一跳,這個時候被捉住手,人嚇得不輕,呆瓜一樣茫茫然抬頭看,看到左相那張熟悉到化成灰都認識的臉,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人會出現在這裡,四大皆空一詞在這個時候完美形容了他的心情。
眼前這個……是陸卿塵……
陸卿塵是朝廷的人,此時在宮外大概率是在搜查他的下落。
宋吟匪夷所思,今天是大年三十,用得著這麼拼命加班嗎?不能在宮裡臣子相聚,美美滿滿地湊成幾桌,先喝完酒填飽肚子睡好覺等過段時間再來抓他嗎?
幹嘛這麼拼!
不,這不是重點,眼下要緊的是陸卿塵真的搜到了他的去處並且當場抓住了他,他要馬上逃,否則被送去見新皇帝只有死路一條,到時求救都無門。
宋吟想到這,馬上就要下地,可下一刻他的動作又全部頓住。
怎麼逃?
宋吟垂下眼,速度極為緩慢,慢慢看向了自己的腿,轟的一聲大腦爆炸,剛才只記得震驚陸卿塵的從天而降,都忘了他現在在做什麼了。
他為了不讓蘭濯池去隔壁那位夫人府上做客,不讓蘭濯池在大年三十齣門,這才答應了蘭濯池荒唐的要求,但可從來沒想過被別人看見。宋吟慌慌張張抬起眼,簡直想找塊合適的磚頭拍死自己,這時,頭頂傳來冷懨的低喝。
「躲到柜子里去,」陸卿塵沒看那處交合,甚至一眼都沒有看蘭濯池,也沒看那條花色艷到燙眼的褲子,他提高於膠憐的胳膊,下頜緊繃,許久才在齒間擠出聲,「躲好,我沒走之前,一點聲音都別發。」
一句話的功夫,陸卿塵的立場變得朦朧不清。
宋吟來不及震撼或者困惑,被一隻手捉著送進一旁的木製柜子里,那柜子不大不小,要是再裝大一點的東西可能裝不下,可裝宋吟卻是剛剛好。
櫃門關上的前一刻,宋吟看見陸卿塵走到了蘭濯池前邊,與此同時,外面的郎中令到底放心不下,帶著兩三個人匆匆闖了進來。
問個人而已,開著門又不是不能問,可偏偏要關上,這裡面一定有貓膩。
郎中令是朝中最會溜須拍馬的那一批人,新帝登基沒多久他就受到了重用,得罪左相事大,可萬一不小心放走一個於膠憐,那可就是斷頭之罪了。
兩相權衡,郎中令還是決定要自己親眼看過才放心,他闖進屋內,用最快速度掃了一圈周遭任何能藏東西的地方,掃完他才對上陸卿塵濃黑的眼,賠笑道:「門關著看不見,我擔心左相有危險,遂進來查看一二。」
隨後他又搬出皇帝,避免被陸卿塵問責:「陛下還在宮中等著咱們的消息,左相可有問出什麼?」
陸卿塵輕微掃過郎中令的臉,不急不躁開口:「郎中令進來得太快,我剛和蘭師傅聊完近況,現在才正要問,郎中令既然進來了,就在旁聽著,省得日後疑神疑鬼。」
郎中令被明著怪責,卻也不敢回嘴,硬是把一口鬱氣吞回到了肚子裡,他臉頰肌肉十分僵硬地抽動,擠出一個笑來。
蘭濯池從剛才起就不咸不淡垂著眼,沒有太多的波動,身上衣服有些亂,似乎是剛剛睡下又被不長眼的人吵醒,渾身上下都是疲態還有肉眼可見的不耐煩。
雖是如此,郎中令卻沒有放鬆警惕,眼神一個勁往角落瞄,另外他也沒有無視旁邊的柜子,逮住空隙就往過看,恨不得鑽進裡面去。
剛才陸卿塵關門關了有一陣子,那一陣子能做的事太多了,別的不說,把一個人藏起來還是能做到的。
但陸卿塵對於膠憐有恨,應該不會包庇一個罪大惡極的昏君才符合邏輯,更應該不會幫著這義莊師傅藏人。
可又該如何解釋陸卿塵關門的舉動?
郎中令想不通,他抬起手抓了抓發脹的頭皮,就聽到陸卿塵在問:「朝廷最近在找於膠憐的下落,風聲這麼大,蘭師傅應當也有聽說。陛下聽聞於膠憐之前經常來義莊,和蘭師傅關係要好……」
蘭濯池笑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聲音掠過郎中令的耳朵,令他打了個寒顫:「陛下從哪裡聽說我和前朝皇帝關係要好,這麼大的鍋,可不要往我頭上扣,受不起。」
郎中令聞言不滿:「你是在說陛下胡說八道?」
蘭濯池聞言悠悠看向他,男人身高腿長,身上總有一股讓人感覺被勒住了脖子的惡寒感。
大概是沒睡夠有起床氣吧,區區一個義莊的師傅,脾氣還挺大,郎中令哼了一聲:「算了,好不好都憑你一張嘴說,現在誰敢承認和那昏君有交情?我們奉命行事,我的人要把義莊上下搜查一遍,還請蘭師傅配合。」
蘭濯池厭煩至極,微闔眼:「請便。」
話音剛落,郎中令斜側頭打了個手勢,身後的侍從立刻魚貫而入,一個個殺氣凜然腰帶佩劍,幾個瞬息就將整間屋子全部占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