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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更大了,陸長隋躊躇著在門口待了三秒,把傘放到一邊。
他推開門,外面的光隨之照進來時,能照出陸長隋的臉色其實並不比宋吟好看多少,他走到床邊的每一步都很慢。
似乎是每一秒都在想,這麼靠近會不會讓宋吟覺得他在侵犯自己的私人空間,對他的厭惡更進一層。
「宋吟,」陸長隋走到床邊,放低聲音:「我們談談。」
手腕上驀地一熱。
宋吟還沒躺到床上就被人捉住了,後背被迫直了起來。
這世道有時候還挺沒天理的。
陸長隋正在長身體的那段時間天天吃殘羹剩飯,身高卻逆天地長到了一米八八,力氣也大得很,宋吟用盡全身力氣去抽自己的手腕,卻一點沒抽動。
他很識趣地沒有再試。
但無法掌控身體的感覺,給他的煩悶添了更旺的一把火。
宋吟抬起眼,兩邊額發滑開,露出傳情的眉目,從前幾天就開始發啞的嗓音像是有著小勾子:「舅舅,你每天日理萬機,有那麼多幾百億的項目不去處理,在我一個小小的人物上浪費什麼時間?」
陸長隋被宋吟的語氣刺了一下。
後背成寸成寸發僵,陸長隋捏緊手指,發現自己能接受宋吟作天作地沒事就搗亂的樣子,卻很難接受宋吟哪怕有一點的冷漠。
他低聲說:「我事情都處理完了。」
宋吟還是冷淡:「那就去找別的事干,有大把事情可以讓你這個身家過億的資本家去做,慢走不送。」
救命啊他現在和找死差不多了吧?
宋吟心裡七上八下,和表面的淡定相差十萬八千里,他知道不該這麼和陸長隋對著來,但他忍不住,好像不這麼鬧一下就對不起這幾天受到的委屈。
陸長隋眼皮越垂越低,如果宋吟能賞臉看他一下,就會發現他的臉色慘白無比:「我做錯了什麼嗎。」
特別讓宋吟訝然的話。
他幾乎是有點不解地看了陸長隋一眼,這些天他在荒地發生的事,陸長隋這個主人一點都不清楚嗎,還是在裝?
宋吟更傾向於是後者,他突然覺得沒意思,特別沒意思,陸長隋都故意裝傻了,那他說再多都是對牛彈琴。
「沒有,」他懨懨垂下薄紅的眼皮,配合虛假地說:「舅舅什麼都沒做錯,只是我想睡了。」
可能是宋吟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尾調都有點像是在哭,陸長隋略微失神地鬆開了手。
宋吟趁機捏住被子,想躺到枕頭上整個人縮進被子裡。
然而陸長隋的失神只是幾秒鐘的事,他在宋吟想逃避之前又一次捏住宋吟的手腕,力氣恰當,不會讓人感覺到痛。
衣服起了皺褶,陸長隋直接漠視,好似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宋吟身上,他聲音沙啞地商量:「你總要告訴我,你到底在氣什麼。」
突然一晚上都不回來一定有理由,出現在這個地方也一定有理由。
那天才告訴自己宋吟對他其實根本無足輕重的陸長隋,現在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與之駁斥,他又添了一句:「我會改。」
宋吟被捉得很煩。
說話的時候嘴巴扯得很痛,提醒著他這幾天是怎麼被不顧意願親吻的,現在還腫脹的嘴唇,每一天都要被嘬化了,他氣結道:「我都說了什麼都沒有——」
陸長隋皺起眉:「你……」
宋吟不想聽,耐心也實在沒了,他用手肘去推陸長隋。
陸長隋往後退,板直的身體隨著他的推動撞上了桌子,當的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在整個屋子裡響了起來。
宋吟猛地看過去,小口喘著氣。
掉到地上的是桌子上的瓷花瓶,因為陸長隋的撞動一下跌落變得四分五裂,宋吟被那聲巨大的碎裂聲,嚇得渾身一抖,臉色空白。
陸長隋沒有被這個插曲打斷,他伸出手扶了扶宋吟。
所有一直忍著的情緒,好像都在這一個動作里爆發。
宋吟猛然拍開他的手,胸口劇烈地起伏,想忍下不該有的眼淚,但因為換氣太急,還是哽出一聲顫音:「我討厭你,陸長隋。」
以前欺負陸長隋的事他一件都沒有幹過,害陸長隋人生變糟糕的人也不是他。
為什麼所有的報復都要落到他身上?
宋吟想安慰自己,只要他知道自己不是那麼可惡的人就好,但發現做不到,他覺得不是他做的就不該是他來受罰。
偏偏他的人設和相同的一張臉,讓他為自己說不出一句辯解的話。
「我知道。」陸長隋聲音輕輕顫了下:「……但是為什麼?」
宋吟心中的火,因為他這一句為什麼突然燃了起來。
本來不想說的,一開口就忍不住:「為什麼到現在還在裝,我不是不上網的老古董,網上那些傳得風風雨雨的案子你當我一個沒看到嗎?」
「你牆上掛著的那份報紙,上面大半的人都出了事,下一個人是誰?是每天和你睡在一起,但你日夜都想著取他性命的小侄子?如果你是裝的,那你真擔得起一聲演技精湛,陸長隋,你知道我最害怕什麼樣的人嗎,我最害怕兩面三刀,表面什麼都聽我的,背後卻找人把我拉到帳篷玩只有兩個才能活下來的玻璃橋遊戲的人!所以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麼會不知道,你應該是最知道的,難道我會喜歡一個時刻惦記著我的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