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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秋亊垂下的眼睫微微扇動,習以為常道:「他逃了兩節課去賽馬,爸爸就把他叫回了宅里教訓。」
「哦,」宋吟撐著臉,「你爸還打他了?」
蘇秋亊原想應是,一偏臉,看到宋吟目光全粘在院中蘇御橋身上,便生硬地轉移了話題:「等下會有人出來,我們在這等就可以。」
蘇秋亊在外等著的同時,蘇御橋還跪在原地。
蘇御橋回祖宅的前一晚就知道是要去見爸爸受罰的,他還故意餓了一天,把自己臉色搞得很難看,他想這樣爸爸總會心軟一點吧。
只是他不知道,坐到這個位置上的蘇家主早就沒有了慈悲之心,不是小屁孩擺個苦臉就能萬事大吉的了,蘇御橋當晚折損了兩匹好馬,肩膀上添了條新疤,還被男人拿著鞭子狠狠抽了一頓,抽完讓他在院子裡跪一晚好好反省。
一天沒吃沒喝,虧得蘇御橋跪到現在還沒有倒下,他舔了下嘴角的疤,眼尖地看到院外頭有車,拔高聲音就叫道:「胡聶!滾出來!」
他一喊,蘇家的管家胡聶就老老實實地滾了出來,披著件單衣跑到蘇御橋跟前,又是為難又是心疼道:「小祖宗,你小點聲兒,爺在上面睡呢,要是被吵醒,你又得受罪。」
蘇御橋沒被爺鎮住,滿門心思在外面那輛車上,就像胡聶說的,他爸早就熄燈歇下了,誰大晚上還來。
等胡聶滾到身邊湊下耳朵,蘇御橋拖著兩條殘腿動了動,下巴頦揚起來,「胡聶,那是什麼人?」
胡聶看他膝蓋又流血,驚叫地說慢點慢點,等到這渾身是金的祖宗終於不再動,這才轉去看院外,「是你大哥找人來拿藥的,拿完就走了。」
蘇御橋臉上的探究轉為無趣,他原以為外面的是哪個閨閣小姐,專門來挑夜裡私會他爸的,到頭來是他哥的人,沒意思極了。
興奮勁散去,蘇御橋無聊地塌下腰,「胡聶,你去給我拿樣東西。」
「這……」胡聶從兜里拿出個帕巾擦了擦虛汗,只要服侍這祖宗就少不了心跳加快,他搖頭道:「我拿不了,爺吩咐過了,不能給您吃的,我這跑過來跟您說話都是拿著小命在做呀。」
蘇家全體人員都被囑咐過,但凡是個人就不許靠近蘇御橋,靠近一步罰兩鞭,要是敢給他投食,那就跟著他一起跪去吧。
蘇御橋手裡要是有東西,真想一個鞋子抽過去,「讓你給我拿吃的了嗎?你個慫骨頭,去拿我的手機過來。」
「手機?」胡聶見蘇御橋拳頭一揮,脖子應激一縮,縮完才見蘇御橋是虛張聲勢,訕笑著討好,「要手機做什麼,您的手機被收到您的房間去了。」
「上回我叫人給我打電話,回去之後就夜夜等,可他到現在都沒打,我實在很想他,一想就難忍得受不了,」蘇御橋面色坦然,坦然到他不像是在思春,「你去把手機拿過來,我要親自問問他為什麼不給我打。」
胡聶也算是服侍蘇家的老人了,親眼見證過蘇家的衰落和興盛,蘇家的這些子子孫孫就像是他親手栽種的一棵棵小苗,而蘇御橋這棵苗,胡聶就沒見他開過花。
現在這棵苗不僅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開了花,還開得悲情滿滿,胡聶這還真是,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您知道的,我心裡一直更親近您,但爺說了,飯不能給,手機也不能給。」
蘇御橋切齒,撿起一顆石子恨恨地摔到一邊,這一動牽扯到了肩上的疤,他的臉連著疤痕一同扭曲了。
抬起右手按到左肩上,蘇御橋抽著氣活動了下,「那你去給我拿張紙,什麼都不能給,筆和紙總是可以的吧?」
「但要紙做什麼呢?」
「問問問,」蘇御橋一個眼神掃過去,鋒銳犀利,就像一把刀砍到了面中,「有這功夫倒不如趕緊給我拿!」
「好,好,我去給您拿,等著啊……」
胡聶剛剛怎麼滾出來的,現在就怎麼掂著一具身體滾了回去。
蘇御橋看著他的背影捏了捏肩膀,昨晚他被鞭子抽了有半小時,身上這件衣服沾滿血,到現在已經變成了硬邦邦的一個板子,他乾脆痛快地把衣服扯下來扔到一邊,然後跪在地上,等著胡聶把他要的東西拿過來。
這一晚他總是想起那天在賽馬場上輕聲細語和他說話的人,越是想,越是覺得難忍,想的多了,他覺得自己都能把人給畫下來。
長夜漫漫,他也沒事可做,倒不如動動手。
蘇御橋苦中作樂地想了會兒,直起上半身準備看胡聶來了沒有,祖宅龐大,樹影一個挨擠著一個,他沒見到胡聶,反倒聽見外面傳來開門聲。
蘇御橋被引著看了過去,車上走下來了一個男人,還真不是什麼閨閣小姐,看來他爸到了晚年沒有亂搞。
只是……那個人怎麼那麼眼熟呢?
……
蘇御橋快速從地上站起來,那不就是宋吟嗎!
蘇家晚上也留了幾個人守夜,他們都在不遠處看著,前半程這位爺都好好在地上跪著,他們估計蘇御橋是怕了,會老老實實跪完這一宿。
可這眨眼不看,蘇御橋就不在原地了,他們連上前攔住的機會都沒有,就見那位爺跑到了庭院外。
蘇御橋年輕力壯,跪了這麼久,兩條血呼拉差的腿也沒有變成篩糠,幾步便出現在宋吟眼前。
宋吟先是聞到一股沖鼻子的血腥味,扭頭去看,就見院裡跪著的人到了他面前,後面空蕩蕩的院子裡此時衝出來幾個管家要來把人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