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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濯池漫不經心地回了幾個字:「可能吧。」
小徒弟這回表情有些變了:「師父,你就不急嗎?」
畢竟小皇帝身份特殊,又和左相之間關係微妙,這一趟要是被帶走,後果會如何誰都難說。
此時正值深夜,房間裡只有一盞不及手長的油燈,蘭濯池大半張臉都隱在黑暗中,露出來的那半照在火光里,顯得懶洋洋的:「我急什麼,來義莊是他主動要來的,他想走就走,我不會攔。」
小徒弟皺眉靜默片刻,突然伸出手從蘭濯池手裡拿過蒲扇,轉了一圈才放到蘭濯池手心,又將蘭濯池五指合攏:「可是師父你從剛才開始扇子就拿反了。」
蘭濯池:「……」
蘭濯池默默無聲地攥著蒲扇,眼皮有些僵硬,過了會又跳了跳。他正要抬手按一按脹痛的額角,手指掠過鼻樑之時,動作突然一頓,他眼底滑過一些銳氣:「有人來了,你進去叫於膠憐別亂跑,老實待著。」
房間裡狹小又昏暗,蘭濯池刻意壓低的聲音顯得有些詭異,小徒弟因為自家師父的表情心臟都快跳出了嘴裡,不一會他才冷靜下來,瞭然點頭。
師父是聽到有腳步聲朝義莊這邊來了。
如果沒猜錯,應該又是那群人,往年這個時候都要來一次,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自打蘭濯池進義莊以來,他的前任師父就省下不少閒心,因為蘭濯池不僅能一個人做兩個人的事,還有很多不該在一個奴隸身上出現的能力。耳力極佳是其一。
他以前好奇問過師父從哪會的這些東西,師父卻答不上來,當時師父是怎麼回答他來著。哦,說是成為奴隸之前似乎被人所棄,從山崖頂上滾了下來,失去了掉崖之前的記憶,大部分事都忘得一乾二淨。
雖然蘭濯池有時候尖酸刻薄,還愛將他當驢使喚,可他年少不知事時惹下的爛攤子全都是蘭濯池解決的,不僅是他,義莊上下的人全都靠蘭濯池生活,久而久之沒人能離得開蘭濯池了。
這樣一個人,也不知道是哪家做事這麼絕。
小徒弟搖了搖頭,把這些事拋到腦後,端起兩碗稠黏的芝麻糊往後院跑。
遠遠地宋吟就看到有人朝這邊走來,閉上了嘴巴不說話,剛才他說完之後陸卿塵就只盯著他看,留他一個人在這邊說,他早就說得口乾舌燥了。
小徒弟就像救星一樣來了後院。
宋吟小跑著上去,還沒說話,小徒弟就把一碗芝麻糊塞到他手裡,揚揚下巴頦得意洋洋道:「我做的芝麻糊,加了紅棗核桃,你嘗嘗,他們都特別喜歡。」
剛才宋吟在門邊站了那麼久,手腳凍得冰冰的,他剛捧上碗,整個人就被暖得舒展開:「謝謝,這麼晚了你還跑來送我。」
小徒弟一視同仁地把另一碗塞到陸卿塵手裡,他拍拍手,腦袋剛抬起來,就看見陸卿塵的神情,冷得像死人棺材,他嚇得趕緊跑回小皇帝身邊,臉上表情還驚魂未定。
他又沒得罪陸卿塵,怎麼臉那麼臭,不知道的以為死人了呢。
是朝廷的人都這個樣,還是單就陸卿塵這麼嚇人?
小徒弟吞吞唾沫,瞧了兩眼旁邊捧著碗用勺子舀了兩下芝麻糊的小皇帝,心想還是小皇帝看著面善。他擺了下手:「不用謝,我是順便過來送的,師父讓我告訴小公子,等下會有官兵過來搜查義莊。」
宋吟臉色微變:「官兵?」
小徒弟趕緊解釋道:「不用怕,他們搜物不搜人,不是來搜你的。那些官兵不是本朝的人,他們奉北燕刑部的命令出來找一個物件,每年到這個時候都要在這附近搜一次,等他們搜完就會走了。」
宋吟鬆了一口氣,繼而又捧緊手中的瓷碗:「他們要搜什麼物件?」
「誰知道呢,說是搜北燕皇親國戚都有的一條頸繩,每個人的都不一樣,」小徒弟拿了串鞭炮過來打算在子時四刻的時候放,他拿在手裡晃了晃,講故事一樣,「那段時間北燕很混亂,老皇帝垂危,皇子都在覬覦皇位,這群皇儲之中太子年紀最小,但是最聰慧也是最得帝心的一位,可惜就是因為年紀太小,容易輕信人,被幾個親近之人騙到本朝玩,後來就失蹤了。」
「北燕老皇帝垂危只是一時,在坊中找了名郎中第二天就迴光返照,一直活到現在,據說太子的生辰就在這幾日,老皇帝因為思念太子,每到新年的前一月都會派出一隊精銳來太子失蹤的附近尋找。」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既然太子的屍體一直找不到,那很大可能就是被人撿去收養了。
人如果還在,那就一定能搜到。
小徒弟捻了捻抓過鞭炮的指腹,伸著懶腰說:「不過過了這麼多年,太子已經長大成人,模樣肯定和小時候大為不同,他們要找人也只能靠物件。」
宋吟不解:「既然太子沒死,為什麼不想辦法回北燕?」
小徒弟抓著兩邊衣衫往裡裹了裹,迎著冷風搖頭:「這就不知道了。」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大堆腰帶佩劍的人呈黑雲壓城之勢跑了進來,為首的人似乎和小徒弟打過交道,點頭打了聲招呼才往裡面走。
義莊一直以來生意都不錯,但新春佳節包括這之前的一段時間都很少有客人上門,畢竟這地方說到底還是死人多,活人在這麼大好日子往死人堆跑,不是有病就是想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