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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宋吟住進木屋的前一天帶回來的,說是送給舅舅肯收留自己的回禮,宋吟把它放到窗台上,卻三天兩頭忘記澆水,都是陸長隋在照顧。
陸長隋澆完,才挪動目光,點開手下發來的照片。
那是一張背景在機場,明顯處於偷拍角度的模糊照片,拍下了一個人戴著墨鏡的側臉,雖然全副武裝連頭髮都藏到帽子裡,陸長隋仍是認了出來。
是前些年遠赴北美深造,昨天傍晚才回國的陳銘。
……陳銘。
陸長隋呼吸變重了些,眼中的情緒反反覆覆地變,最後手背繃起了忍耐的青筋。
他確實不可以在別人身上花費太多時間。
陳銘活在世上一日,他就一天都不可以忘記。
時至今日,過了一百年,陳銘對陸長隋來說已經不只是代表一個人,而是代表那段他痛苦不堪卻始終不得善終的噩夢。
他活到今天,全靠對陳家麼兒的仇恨支撐。
陸長隋深深地閉上眼。
陸父還在世時,教過陸長隋不少為人處世的道理,第一則是老生常談的有恩必回,而下一句緊跟著的話就是,但也不要當任人搓揉的柿子,有仇定報。
……
朱青青把人撞下去也不是為了別的,只是想讓那兩個人的名額里能有一個她,把宋吟弄走,就多了一分生機。
而她因為專業問題,其實也能分出兩種玻璃的不同,就算沒了宋吟,她也能靠自己走過去。
剩下的六排玻璃,朱青青提起勇氣,一口氣往過沖,在倒計時徹底歸零之前,她平穩地到了另一邊站台,朱青青從來不知道從鬼門關回來的滋味原來是這麼的好受。
她欣喜若狂地看向楚越:「我……」
是不是可以活下來了?
這句話被截斷,剛剛在站台上如看螻蟻的冷淡男人,此時眉骨皺緊,臉上愕然變色,頭也不回地沖身後兩個羊頭男道:「她交給你們了。」
朱青青:「什麼意思?」
朱青青傻了般,有點沒聽明白,被羊頭男捉住手腕時她才回味過來,楚越是在出爾反爾,她驚恐又茫然,衝著楚越的背影破口大罵。
小家碧玉一樣的人罵起髒話來也不比任何人溫和。
但楚越一個字都沒聽,他已經衝到了玻璃橋下面。
楚越從來不認為自己對宋吟特別,他每次見到宋吟心情只有厭煩,否則也不會在加油站那天,看到宋吟自作聰明躺到他床上勾引他時。
他做出的反應是把床單扯下來,從頭到尾清洗一遍。
他很煩宋吟,這是誰長了眼睛都能看出來的,平時在加油站值完班回去,楚微微連吃飯都不會讓他們坐在一起。
但現在,當他看到宋吟沒有被羊頭男吞掉,而是被好好地放下來時,松的那口氣卻是真的。
宋吟顫顫踩到地上,因為眼前有重影,身體止不住晃了一下,還被身邊的羊頭男扶了扶,他面色憋得微紅,嗓音抖得破碎:「楚越,我是已經死了嗎?」
楚越繃著唇角,生硬地擠出三個字:「你沒死。」
哦,原來沒死,宋吟在心裡小聲道。
他慢吞吞攤開手,望到身上每一處都完好無損,黏連的眼睫茫然地扇了扇,有些不明白為什麼羊頭男不對他動手。
宋吟思來想去也只能想到是因為自己的身份,大約是陸長隋臨時心軟了吧。
宋吟腦子還很空,沒看到楚越一直在看他的腿,他身上雖然沒受到很大的外傷,但是畢竟是和破碎的玻璃一起掉下來的,小腿側面破了好幾條血口。
楚越只覺得那些鮮紅礙眼無比,他轉過頭去,聲音也發了出來:「把他帶到空的木屋。」
有了楚越的下令,後面傻愣著的羊頭男挨個有了動作,把還茫然著的宋吟一把拎起,走出偌大的帳篷,朝空無一人的木屋走去。
當腰後被墊了柔軟棉織物時,宋吟方才從那股莫大的恐慌中回過神,他縮著肩膀,見自己已經不在帳篷里,而是坐在凳子上,被人捉著一條腿。
是楚越。
楚越半蹲在地上,上半身還是挺直的,掌心捏著他的腿肉,給他擦拭著傷口。
宋吟愣了會,猛地抽了一下腿。
反應過度,楚越捏著棉棒朝他看過來,視線還是一如既往冷淡。
宋吟尷尬得想把自己縮起來:「你在幹什麼?」
楚越聲音冷得出奇:「不要問已經知道的事情。」
就是覺得很荒謬才問。
宋吟不是在帳篷里剛掉下來那會了,因為驚懼短路的大腦現在可以再次開始思考東西,他看著楚越,絲毫沒有因為楚越給他處理傷口,減少哪怕一丁點的害怕。
如果不是楚越威脅他們,他不會上玻璃橋。
不會掉下來,更不會受傷。
所以楚越事後又擺出這種態度有什麼用?
宋吟低低地覆下眼皮:「我想回家。」
「回什麼家。」
扔掉棉簽,楚越直挺挺蹲在宋吟前面,視線別有深意地從凳子上縮著身體想離他儘可能遠一點的宋吟掃過,眉峰淡漠挑起,忍不住說:「你以為你還有能去的地方?」
他以為宋吟說的家,是這些天和陸長隋住的那間木屋。
心情一降到底,楚越眼裡冷得能結冰:「你舅舅是最想讓你死的一個,你不躲遠點,還想著投懷送抱,宋吟,你沒男人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