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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舅舅把陸長隋叫得眼皮一跳,這短短半天他聽了無數個舅舅,每一個都讓他背部發僵。
就見小侄子又用那發紅的眼睛看著他,理直氣壯地譴責:「你一點都不關心我嗎?我說我出了車禍,你一句話不問,我現在叫你帶我吃飯,你還一直在拖。」
「如果你不想帶我吃,直接和我說好了,不要讓我猜你在想什麼,我自己去吃也無所謂,反正舅舅一直都對我不好。」
幾句話下來,把陸長隋說得一點人情味沒有,簡直天上和地面都找不到這麼壞的人。
陸長隋沉默著,在宋吟賭氣地真要一個人出去時,淡聲開口:「沒說不帶。」
但你也沒說要帶,只是整理衣服看著要出門,我怎麼知道是不是真的要出。
宋吟一語未發,但陸長隋卻在他眼睛裡讀出了譴責的一句話。
陸長隋看了他幾秒,轉身去開門,在門口幾名男人殷切又疑惑的詢問之下,表情不改地只說了一句先吃飯。
幾名手下駭然地看著陸長隋,等他們走遠之後,臉上露出了幾分微妙。
吃飯這件事本身是沒什麼的,但帶著一個從前看不上的小侄子一起,這就值得深究了。
陸長隋之前一向對宋吟很冷漠,就是宋吟突然死在外面,他這個做舅舅的也不會傷心欲絕,頂多每年到了日子給他的骨灰上個香。
而他們這些當屬下的更沒有度量,陸長隋三百六十五天都對宋吟冷眼旁觀,他們也照貓畫虎,見到宋吟的時候一點好臉不給。
今天是怎麼回事?
宋吟不知道那些人已經在揣測他給陸長隋下了什麼藥,他被陸長隋帶出了木屋。
出去後才發現,這裡往上走一段路還有一個木屋,那個要更大一些,宋吟問他舅舅那木屋是誰在住,陸長隋沒回他,帶著他走進一條小路七拐八拐。
不知道走了多久,幾個燒烤攤出現在宋吟眼前,陸長隋看他一眼,上前去和老闆交涉。
當食物上齊之後,宋吟心中那點緊張暫時煙消雲散,他是真的餓了。
於是也沒管陸長隋在他對面一筷未動,低著頭,細嚼慢咽吃起來。
盤子很快見了底。
宋吟平時飯量不多的,但這一天餓到發昏,他吃了那麼多都不見飽,抬起頭看了眼陸長隋的臉色,起身又去點了一些東西。
頭兩回他去點陸長隋眉毛都沒抬一下,當他第三次起身時,臉上總算有了異色。
陸長隋這一趟出來是要見人質的,不是來吃喝玩樂的。
他覺得他有必要提醒沒完沒了的小侄子,他身上沒帶多少錢。
但最後他指尖叩了叩桌面,隻字沒說。
三分鐘之後,小攤前覆下來一片陰影,老闆看著眼前從頭髮絲到褲腳都顯著貴氣的男人,心尖顫顫,以為食材出了問題,對方是來砸場子的。
然而陸長隋在他背心被冷汗浸透的那一秒,淡淡道:「先賒帳。」
老闆:「?」
修長的食指按著一張卡往前一推,陸長隋補充說:「明天這個點我來付錢,雙倍。如果不放心,我的身份證可以抵押在這裡。」
第一次見兩百塊燒烤錢還要賒帳的老闆:「……」
和老闆單方面交涉完,陸長隋回到桌邊坐下,見宋吟擦著水光淋漓的唇瓣,一副吃飽喝足的模樣,便開口叫他自己先回家。
還處在進了食腦子缺血昏昏欲睡的宋吟,聽到這話一下屏住呼吸。
不能回。
如果他走了,陸長隋一定會回去那間小木屋。
宋吟腦子裡千迴百轉,面上卻是一副好奇的懵懂樣子:「舅舅,你不回嗎?」
陸長隋看了看他,沒具體說回不回,只說:「剛才上面那間小木屋,是我住的地方。」
陸長隋很少會為自己說出的話後悔,但這一句剛說出去,他莫名想收回來,因為他看到宋吟用清澈明亮的眼睛看著他,又叫出那一聲小舅舅:「舅舅,我也要去你的木屋。」
……
第一個發現宋吟不見了的是楚越。
他大約是在早上五六點醒的,醒來就發現洞口的火堆滅了,昨晚一直盯著這邊的羊頭男也到處都找不到。
縮在角落抱著膝蓋的宋吟同樣消失不見。
這些東西加起來,傻子都能想到昨晚發生了什麼。
洞口睡死過去的主播被寒著臉的楚越叫醒,他迷茫地到處看了一圈,在三秒的功夫里知道自己誤了事,立刻翻身坐起來。
洞裡的其他人一個接一個的被他的聲音吵醒,楚微微揉著惺忪睡眼,問她哥:「羊頭男走了沒?」
楚越瞥看她,扯起唇角冷聲道:「走了,帶著宋吟一起走的。」
楚微微剩餘的那一點困意在楚越嘲諷的語氣中全部消散,她騰地轉過頭,看到身邊本來屬於宋吟的位置果然空空如也。她伸手摸了摸地面,一點溫度都沒有。
應該是被帶走很久了。
守夜的主播愧疚難當,他和楚越他們本來就不熟悉,和他一起來的同伴也沒有立場替他說話。
他僵冷著手腳,看也不敢看楚越一眼:「那羊頭男看起來沒有殺人意圖,我們出去找找,不會有事的……」
「沒有殺人意圖你就覺得放心了?」
雖然性子冷,但極少與人正面產生衝突的楚越,皺著眉嗆了他一句,他不說話還好,一說楚越怎麼看他都不爽,冷冷評價:「你還挺看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