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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之憑什麼覺得在他身邊會比回到親生父母身邊更好?
還這樣一副……仰慕他、離不了他的表情。
衛慕青神色幽深莫測,還是不說話。
「二爺,」宋吟看到衛慕青不打算出手,眼睛顫顫垂了下去,那樣子,任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沒辦法不動容,他小聲:「我想和您結婚……」
門外的風幽幽吹進來,把宋吟後半句快聽不清的話吹送到男人耳邊,衛慕青的神情陡然一僵。
這時候,抱住宋吟的女人突然尖聲叫道:「乖乖!」
她埋怨宋吟:「為什麼不跟爸爸媽媽走?你身上可是流著我們的血!」
「我明白了,你過慣了少爺生活,捨不得和窮酸父母走是不是?程家不要你,你還想方設法留在衛家不走,作孽啊!」
門口的男人接收到女人的信號,連忙上前挎住宋吟,嘴上也跟著幫腔:「乖乖別在這為難衛二爺,衛二爺心善,不好意思趕你罷了,快跟我們走!」
宋吟聞言,抬起溫熱的眼皮,很忐忑卻又不得不鼓起勇氣似的:「二爺要趕我走嗎?」
屋子裡的鬧劇仿佛讓衛慕青化身成了一尊雕塑,他既不動作,也不說話,站在窗邊仿佛事不關己地看著他們。
宋吟久久看著他的臉,像是終於確定衛慕青不會管以後,臉垂了下去,接著骨頭也軟了下來,不打算再掙扎。
女人還在嘀咕著:「二爺是衛家的人,怎麼可能和男人結婚,你也不想想傳出去別人會怎麼想衛二爺。」
夫妻二人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下一刻,男人忽然大手一捉,捉住宋吟的兩條胳膊讓宋吟動彈不得。
女人和丈夫默契地打配合,突地上手捉著宋吟往門口拉。
撕拉一聲。
宋吟身上那件雪白上好的軟黃金被扯出了一根線,女人還不放手,生生把宋吟的兩條袖子扯斷,露出大片雪白的手臂。
眼睜睜看著沒了袖子,宋吟不禁悲從中來,他都沒幾件好衣服了,這還是最貴的一件。
他心裡有些煩,被這對夫妻東拉西扯,本來很好的脾氣,這下也蹭蹭竄起了火。
宋吟抬起手準備掙脫開女人,然而抬起的手腕還沒用力就被人捉住了,宋吟一愣,下一秒就擦著女人被拉到了一個胸膛前。
緊接著,頭頂傳來了衛慕青沉穩從容的聲音:「你們走吧。」
突發變故,女人臉上的猙獰還沒收回,愣極了:「二爺這是什麼意思?您昨天還同意我們把人帶走的。」
旁邊的男人幾秒後也趕忙說:「是,是啊,而且這是我們的孩子。」
宋吟臉上還是沒來不及變化的可憐表情,臉頰肉被他自己蹭得紅紅的,透出一種懵懂和困惑。
他也一樣,不明白衛慕青態度怎麼突然變化。
剛才不是還怎麼也不理他嗎?
衛慕青低頭把宋吟胳膊上斷掉的袖子往上拉了拉,「如今不是了。」
他抬起頭,長眉下的眼睛威壓甚重:「請二位從我家離開。」
「二爺,」男人有些不服氣:「你怎麼能說話不算……」
到手的搖錢樹跑了,男人急得要命,正要好好和衛慕青理論,可還沒說完就被自家女人拉了拉衣角,催促他快走,努著嘴巴讓他往衛慕青腰上看。
男人順勢往那支槍上一掃,襠里差點尿了褲子。
剛才想起來,衛慕青是平城的軍閥。
自己的孩子也不敢討了,和女人互相攙扶,像後面有惡鬼追似的腳底抹油跑走。
很快,宋吟又聽到了衛宅外面轟隆轟隆的聲音,由清晰到模糊,那對夫妻走了。
宋吟還趴在衛慕青的胸膛前,他現在模樣有些狼狽。
衣服被扯得很亂,透薄的袖紗透出手臂上若隱若現的發紅膚肉。
他聲音小小的,捉著衛慕青的衣服像在啜泣:「二爺。」
衛慕青應:「嗯。」
宋吟趴在他身上,眼皮都略微紅腫:「我快沒衣服穿了,行李也都在程家。」
他還有點心有餘悸。
衛慕青這是要留下他的意思吧?
衛慕青輕拍著宋吟臀瓣上面的後腰,聲音微啞,模樣卻處變不驚:「明天帶你去拿。」
宋吟就不說話了。
屋子裡亮堂堂的,院裡颳起一陣大風,院中的梨樹隨風狂舞,毫無徵兆滴下來的雨在窗戶上蜿蜒出了幾道水痕。
房間靜悄悄的只剩下宋吟微重的呼吸聲,還有男人輕拍他的安撫聲。
衛慕青的手骨很大,一手能攏住宋吟大半的腰肢,拍起來的力氣卻很輕,不重不快,剛哭過的人本就脆弱,被他拍著拍著眼皮便闔了起來。
……
宋吟以為衛慕青明天要帶他去程家是隨便說說的,沒放在心上。
第二天他被小廝輕緩的敲門聲叫醒,方覺自己差點睡到了下午。
洗過漱吃過小廝準備的飯後,就有人來叫他,說已經準備好了皮箱和黃包車,等他穿好衣服出門。
宋吟神魂出竅一般走出衛宅,只見外頭停的黃包車上,一身黑袍黑禮帽的男人正坐在車上,赫然是衛慕青。
宋吟走路幾乎沒聲,像肉貼地似的沒多大動靜,但車上戴著禮帽的男人卻倏地抬頭看了過來,看著一身細膩皮肉的人走下台階。
衛慕青看到他便想起昨天摟著他拍背安慰,以及再往前推進,那對夫婦扯著程知之往外走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