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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吟不僅嘴上催,手裡也作勢要關門,然而下一秒楚越猛然伸手抵住了門,宋吟被他嚇得下意識往後搓了一步,緊急地扶住一旁的牆壁才站穩。
聽了有一會的沈懷周因為一開始不知道楚越是敵是友,沒有輕易開口,宋吟之前讓他翻來覆去找,他以為是友,但現在看來宋吟煩他煩得不輕。
反手覆住宋吟細伶伶的手腕,沈懷周輕慢地撩起一點眼皮,和宋吟站在同一陣營般:「沒聽見讓你走?」
楚越恍若未聞:「我有事和你說。」
宋吟太煩他了,根本不想聽他的聲音,抗拒地說:「我不想聽。」
楚越掌心捏得生疼,下巴繃得太用力,以至於臉色有點病態的蒼白:「你不想聽陸長隋的身世,也不知道陸長隋和陳銘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空了兩秒的時間,見這屋子裡沒一個人回他,楚越慢慢側過肩膀:「打擾。」
然而有人比他轉身更快地就捉住了他的手,五根手指軟得跟陷進他胳膊里似的,楚越扭正身體,望向捉住他的主人。
像是也知道剛把人趕走又這麼捉著有點丟臉,宋吟乾巴巴地說:「我想聽,但是你是怎麼知道的?」
楚越眼底情緒不明,他盯著胳膊上的手指,有些渴求和貪戀:「我在陸長隋手下辦事這麼久,總有血羊說漏嘴,覺得我騙你可以不聽。」
他捏准了宋吟吃軟不吃硬,別人強硬他就害怕,但是別人往後退了,他又忍不住像現在這樣追上來。
宋吟搖了搖頭說沒這麼想:「你說吧,我在這聽著。」
楚越看了看他,惜字如金地:「我要坐著你的床說。」
宋吟:「……」
沈懷周:「你他媽的。」
沈懷周忍不住黑了臉,但他再惱火,再看這個滿腹鬼胎的傢伙不順眼,此時也不得不眼睜睜宋吟把楚越帶到床邊,坐在他躺過的位置。
宋吟抿唇:「能說了嗎?」
楚越抬眼看了看,他知道再不說宋吟的耐心也要耗盡了,想起宋吟這些天的忽視,現在可能是他所剩不多的和宋吟說話的機會。
「你住那間木屋那麼久,應該看過地下室的那封投稿信……我可以告訴你後面的事。」
在宋吟猛然抬起的眼神中,楚越把後面的話補完:「——陸長隋和陳銘是怎麼死的。」
一九年初,陸長隋寄人籬下住進親戚家。
親戚肯收留陸長隋,不是因為善心泛濫想當個好人,他們肯收留這個得罪了陳家的小子,完全是因為陳父臨死前不願陸長隋孤苦一人,將自己經營多年的命根店鋪賣了出去,拿著銀子苦苦相求才換來親戚的點頭。
錢沒用完之前,陸長隋的待遇還算可以,銀子用完之後,親戚一家態度轉變非常快,上手對他打罵都是輕的。
彼時陸長隋還在給陳家麼兒當狗。
陳父已經不需要治療費了,為什麼陸長隋還要屈身聽別人的話?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陳家麼兒找不到能替代陸長隋的狗,陸長隋聽話又不多事,讓做什麼就做什麼,沒有誰比他更稱心如意。
於是陳家麼兒臨時變卦,讓陸長隋繼續對他言聽計從,否則第二年陸長隋考上大學,他會找別人來頂替陸長隋的名額。
那個年代每一個進大學的名額都來之不易,陳家麼兒的威脅幾乎是捏准了陸長隋的軟肋,他如果想學東西賺錢贖回父母的店鋪,除了答應沒有第二條路。
陸長隋過了很長一段白天要看親戚臉色,放學要受陳家麼兒差遣的生活,但哪怕在這種變態的打壓下,他仍吃著剩飯長成了高大的身體,學業也緊跟不落。
他是真的很想出人頭地,也是真的,很想父母能為他驕傲。
他可以為此付出更多更多的努力。
所以不管陳家麼兒怎麼對他都好,如果第二年能如期上大學,陸長隋任何苦都能受。
來雲城之前,很多人都夸陸長隋腦子聰明,長大必能成材,如果只有一個人說,可能是這個人眼拙,但無數的人說就說明這個人是真的可以成氣候。
第二年陸長隋又一次考上了大學,比起陳家麼兒的那所,這所在社會上的名聲甚至要更大一些。
陸長隋收到通知的那一天,是他這昏暗無光的一年來唯一露出笑容的一天,時至今日,陸長隋還記得那天他蹲在門口,撲紅著臉蛋,揪著破爛的衣衫,想親戚回來問他們借點錢付學費。
他一定一定會還,並且會做更多的苦力。
然而那一天。
陸長隋沒等到親戚,先一步等來陳家麼兒和親戚狼狽為奸,讓家裡小孩頂替了他的消息。
晚上陸長隋攔住親戚想為自己討個說法。
他也是一個人,也是一條命,也有好好的在敬孝心,除了沒有血緣他沒有做錯任何事,他是真的很需要去上那所大學所以求求你們。
我會照顧好表弟,會好好輔導他讀書,一點都不會保留,求求你們讓我去上學。
時隔一年,陸長隋又一次哭,又一次不要臉面地磕頭,只是他的求饒和那年一樣廉價而無用,親戚沒有心軟,甚至不堪其擾,以此為藉口將他趕出了家門。
第一次被頂替名額,陸長隋用了一周時間就振作了起來,父母雙亡時,陸長隋嘔心瀝血讀書,也勉強捱過了那段時間的絕望和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