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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宋吟皺皺眉,還有話要說,可他見溫憫眼中的催促如利劍一樣射出來,表情也很反常。
猶豫一秒,他小聲道:「好吧,我發誓一定不會下去。」
溫憫一口氣輕緩地呼出來。
可是,為什麼不讓下塔樓呢?
今天出門溫憫看見什麼了嗎?溫憫不會忽視他每一個問題的,但為什麼明明聽見了他的問題,卻不告訴他呢?
好奇怪。
溫憫,好奇怪。
小宋吟目光挪到旁邊的窗戶上,一隻手著魔地伸了過去,似乎想要推開,但就在手掌即將碰到的窗口的前一秒,碗筷磕到桌上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他回過頭,看見溫憫舉起一張紙。
【該吃飯了。】
小宋吟抿唇,暫時收起心中的狐疑,轉身走過去一起吃飯。
小宋吟是話多的人,飯桌上他數次想要開口和溫憫說話,可對面的溫憫似乎心事重重,那雙黑目始終半垂著,到最後小宋吟也只好不說話了。
一頓飯壓抑地結束。
下午溫憫果真沒有出塔樓,而是坐在桌子邊看一些科普書,書籍陳舊,封皮的字有磨損,隱約可以看見「工具使用」「教學」等一類詞。
再結合塔樓里做工並不算精緻的凳子、椅子、檯燈,這些用的東西,似乎都是由他一雙布滿繭子的手創造出來的。
小宋吟趴在床上看故事書,偶爾拿起水杯喝上兩口水。
不用出去賣編織品,可以盡情在家看喜歡的故事書,原本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但小宋吟總覺得氛圍很古怪,讓他無法心無旁騖地看。
他看一頁,忍不住看一眼窗戶,再看一頁,忍不住看桌子邊上的溫憫。
不行……
他還是覺得,好奇怪。
究竟發生什麼?
抱著這個疑問,宋吟一直在床上待了很久,手裡不斷地在翻頁,真正看進腦子的沒多少。
他對時間感知模糊,在溫憫點亮油燈才恍然發覺外面已經天黑了。
暖黃的燈光充盈四周,宋吟已經快要壓不住心裡的狐疑,他又翻了一頁書,餘光見溫憫站起來走進屏風後的廚房,立刻從床上躡手躡腳站起來。
他腳上穿著棉織襪,走路還刻意踮腳,所以觸地沒有聲音。
幾步路後,宋吟來到窗口處。
這個時候宋吟心跳得特別快,因為他知道溫憫關上窗戶就是不讓他看,而他現在正在背著溫憫亂來——但是沒有辦法啊,一整個下午,這扇窗都在引誘他過去。
好像在說——「快來吧」、「快來看看我吧!」
到底是小孩,還有童真,和好奇心,宋吟控制不住自己地,伸手推開了那扇窗口。
村子的天空是蔚藍的,晚上會變成純黑色,天上繁星點點,從塔樓看下去,能看見坐落在不遠處河邊的數個磚房……好像也沒有什麼啊?
哦,不對,現在是吃晚飯的時候,可河岸邊上還圍著很多人呢?
是在舉辦活動?
宋吟舔舔唇角,好奇地定睛看過去,這時他其實還覺得是村民們聚在一起玩樂。
直到他看見河邊一個男人以駭人的、奇詭的力道用力抓撓身上的皮膚,而四周的人圍上去似乎要勸阻。
男人還在抓,緊接著,他一個不慎跌到了後面的河裡。
男人的身軀被水面吞沒,可那水面只到成年人的腰身,男人只要站起來就行,不過,河面撲騰了兩下水花,就慢慢偃旗息鼓。
周圍的人沒有人想下水去救人,就好像,他們已經知道了結果。
……他們在幹什麼?
小宋吟睜大了眼睛,鬢角的汗再也封不住,一點點濡了出來。
他想起了下午溫憫嚴令警告他的神情,可他現在的腳仿佛鉛球一樣,重得他無法動彈。
熟悉的村子好像正發生著讓人不安的事情——
河岸邊的燈光似乎是鮮紅色的,而在其中的村民們,如同一個個身體扭曲的奇行種,他們嘶吼、撞牆、捶地,最後一個個獻祭一般倒在河裡、地上……
「哐啷。」
身後傳來了玻璃杯碎裂的聲音。
小宋吟轉過頭,看見從屏風後出來的溫憫沉默地站在那裡。
在那樣的眼神中,小宋吟舔了一下乾燥的嘴巴,露出一個想哭哭不出來的表情,他顫聲道:「溫憫,我有點害怕。」
溫憫頓了一下。
下一刻,他大步走到窗邊,一把將小宋吟按到了自己懷裡,小宋吟感覺到一種無法掙脫的力道箍著他的後背,但卻是如此令人安心。
溫憫用右手一下下輕輕地拍在小宋吟的後背上,掌心很溫熱,仿佛隔著一層衣服在傳遞一個信息:不要怕,不要怕。
小宋吟一直在溫憫懷裡待了很久,身子被熨暖和,那陣無法控制的輕微顫慄才慢慢緩解。
溫憫體現出了一種不符合年紀的冷靜,他讓小宋吟上了床,自己轉身重新關上了窗戶,便坐在凳子上拿出一本有關醫學的書籍。
他似乎是想對照症狀,找出那些村民突然瘋魔的原因。
小宋吟一直安靜地躺在床上,時不時用手揪一下心口的衣服,不安地往窗口看上一眼,他被剛才的慘象嚇得不輕。
溫憫注意到了小宋吟,他站起來把椅子拎到床邊坐下來,一邊看,一邊用手輕拍小宋吟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