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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衛慕青被牽住時只覺手臂從下到上變僵硬,沒人敢這麼對他。
當下一秒,他的手被牽引著放在一處柔軟之地後,衛慕青的五指就霎時握成了拳。
這個程知之,居然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
程知之把桌上角落的捲尺拿起來,放在衛慕青的另一隻手裡,為難地咕噥著:「可是我真的胖了好多,不信二爺量量。」
衛慕青不知不覺突然被牽著鼻子走了,被程知之拉著坐到對面的椅子上,膝頭對著膝頭。
手也被捉過去放在腰上,程知之在捲尺上指了一下,「我之前是這麼多,二爺看看我現在是多少。」
突然就量起了腰圍。
量便量吧,衛慕青還不至於不敢摸一個剛成年不久、還是個男性的人的腰。
但衛慕青錯了。
他沒想到會這麼難。
衛慕青的手是拿慣了槍的,他不像只會在學堂耍耍嘴皮子的太子爺,手掌大半的側面都有繭子,堅硬的地方多過柔軟。
手指抵住腰,程知之嫌癢,兩邊掐住一起握,程知之又嫌疼。
男人在南城的時候拿著配槍沒少斃人,現在卻要小心翼翼箍著程知之的腰肢,在不停的扭動間艱難測出準確的尺寸。
衛慕青沒覺出衣襟和胸膛緊貼的中間都已經出了汗,因為對面的人不停地湊過來問:「二爺,我到底胖沒胖?您快看看呀。」
胳膊都快挨到了男人的手臂。
衛慕青喉嚨一窒。
他長眉下壓著的一雙鳳眼看不出任何情緒,手指從容隱秘地往前滑了一寸:「沒胖。」
宋吟低頭瞄了瞄自己的腰,又抬頭去看衛慕青手中的捲尺,有些狐疑,「真的?您別騙我。」
他原本想親自拿過來看,衛慕青卻收起捲尺放回了柜子。
證據銷毀,宋吟想看也沒辦法了,只好舔一舔唇角站起來,「二爺,您找我來到底有什麼事?」
衛慕青頓了下,仿佛是剛才想起來叫程知之過來的目的,被程知之一打岔,他險些忘記了,男人偏頭望向窗外,低沉的聲音難辨情緒:「等一等,他們快到了。」
宋吟訝然問:「他們……誰啊?」
原來不是來找他商量婚書的事嗎?
衛慕青就離宋吟半步遠,目光一掃,掠過那剛才還揚著現在卻無緣由生氣抿起的唇。
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程知之被周呈魁岸胸膛擠著臉,從而嘟起的唇肉。
就在此時,衛宅外突然響起了轟隆轟隆仿佛拖拉機一樣的聲音,然後宋吟聽到兩道一前一後的開車門聲。
宋吟聽著聲音逐漸逼近,抬起頭看去,只見離門框幾步余的地方,一對穿著粗布麻衣的夫妻,正飽含熱淚看著他。
什麼情況……
將近五十的夫妻二人臉上哭的表情太大,肉都快皺到了顴骨,看模樣讓人發寒。
宋吟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可下一刻兩人突然跑過來,一把摟住了宋吟,嘴裡喊著:「我的苦命孩子啊!」
抱著他的女人成日做糙活,力氣大得無可比擬,宋吟被她抱著喘不過氣,艱難中抬起眼睛看向沉默的衛慕青,眼中有明晃晃的兩字:二爺?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勒著難受,那雙眼睛裡還有點水意,盈盈地掛著眼角,馬上要滑過臉肉似的。
衛慕青沉默了會,終於開口道:「昨天你的父母聯繫到我,希望把你接回自己家裡住。」
宋吟明白了。
這是程知之的親生父母,不是程家的那對。
腦中突然響起系統的冰冷機械音:【不能跟他們走,他們會抓你回農村種地,再隨便賣給村里腦子不靈光的傻子。】
【等你和傻子結完婚圓完房,他們拿到彩禮,又會把你抓回去干苦力,逼你和傻子離婚,再嫁給下一個男的,不停結婚不停拿彩禮。】
圓、圓房?
還要不停圓房!
宋吟這回是真情實感紅了眼眶,嚇的。
他在女人的圈箍中小心掙扎了下,牙齒輕咬唇角,伸手抓住衛慕青的衣角:「二爺,我不走。」
那聲音又甜膩又脆弱,聲音也抖成了撒嬌一般,好像衛慕青是他的依靠,離了會很傷心。
衛慕青神情微凝。
身份使然,衛慕青經常會遇到抓住他衣角想求饒的人,往往這個時候他都會拔槍用槍頭撥開,可這次除了盯著那隻手,其他卻什麼都沒做。
這在別人看來,就是要冷眼旁觀的姿態。
但宋吟像是無助到沒有其他辦法了,衛慕青不說話,他也沒有放棄,攥著衛慕青衣角的手一點點滑到了男人的大手上。
剛要握緊,卻被旁邊的女人眼尖地抓住了。
女人走到另一邊,隔開宋吟和衛慕青,大手用力攬住宋吟:「乖乖不能任性,衛二爺已經好心收留你好幾天了,現在快跟爸爸媽媽回家。」
宋吟搖頭小聲說不,他小臉很白,唇縫裡呼著一絲顫顫的吐息:「我不走,我想和二爺在一起。」
那話說得可憐兮兮的,好像比起親生父母,他更重要。
但他們的關係哪裡讓他產生可以這樣做的錯覺?
他們和陌生人沒兩樣,除了二十年前程知之出生的那天,他和還在襁褓的程知之見過一面,之後的數十年,他們都各自活各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