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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城的雨終於是又下起來了,這個夏天很特殊,一個月到頭,見不了多少太陽。
院子裡的水缸蓄滿了水,聳立的青樹被雨打得枝條彎折,衛澹生就在這樣的天氣下開著福特車出了門,又一次去到那條熟悉的小巷子。
一晚上過去,衛澹生已經把氣消化完了,他自認為他現在可以心平氣和地面對小姨娘。
說兩句好話,別再犯渾,順著一點,給小姨娘台階下,再把人勸回衛宅。
想都想好了,可打開門,那坐輪椅的男人卻告訴他,程知之已經走了。
昨天還在,今天就走了,不是躲他是什麼?
衛澹生臉色青黑地出了巷子,啟動車後一時不知去哪裡找人,於是福特車看起來有些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開著。
開了一會,衛澹生忽然目光一凜,死死地盯著前面,握著方向盤的雙手交錯泛起了青筋。
……
十分鐘前,福鴻樓被雨沖刷得灰濛濛的牌匾下面。
衛搖廂撐著一把傘在門口等人,沒多久宋吟就從樓里走出來,眼睛慢悠悠一抬,看見他後便走了過去,垂眼走到傘下面。
衛搖廂瞧了一眼宋吟的臉色,看起來不是沒吃飽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遞給他手裡的一個袋子。
宋吟昨晚從洛愛雍家裡出來找了家賓館住,衛搖廂幫忙付的錢,路上這人還買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吃的,怕他餓著。
他下意識接過來打開袋子看了一眼,以為又是那些吃的,結果望進去,裡面卻是放著不相干的三樣東西,一支是消腫的藥膏,一盆是水果。
還有一個,是香囊。
藥膏是要塗抹,水果是用來吃,但這香囊,宋吟偏頭看向衛搖廂:「二少爺,這香囊?」
衛搖廂挪了挪傘柄擋住自己的臉,哪怕根本擋不住:「看見好看我才買的。」
他又挪開眼睛,又不看人了,左顧右盼的一看就知道在心虛,最後他盯著宋吟的衣擺說:「小娘不喜歡就丟了吧。」
現在這世道送人香囊,那是要定親的意思。
宋吟伸手進去,把那香囊拿出來,左右看了看後放到衛搖廂的手裡:「我放著怕丟了,你拿著吧,二少爺學業繁忙,明天開始不用管我了,我又不是不會找地方吃飯的小孩子。」
「怎麼能不管?」
衛搖廂捏緊傘柄,有些急了:「我和小娘都那樣了,我根本沒辦法不管啊,是……是小娘不想負責,所以不想見我吧。」
宋吟一時想了下哪樣是哪樣,有點語塞,衛搖廂都是上過學的人,怎麼說話還閃爍其詞的,他眼角翹起來道:「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二少爺這就賴上我了?」
衛搖廂清俊的臉上憋得漲紅,他見宋吟舔嘴,便忍不住往過看了一眼,柔柔潤潤的,好像一舔就能破皮淌出可口的水來。
他為自己的想像感到羞恥,期期艾艾道:「我沒有。」
親吻是碰一下。
可另一個……根本不能說只是碰了一下。
衛搖廂不敢說,他低頭給宋吟打開車門,把傘撐在宋吟頭上,護著宋吟上車。
因為宋吟穿的衣衫有點長,行動有些不便,衛搖廂時不時上手扶一把,從後面來看,某個角度就好像他在抱著宋吟。
上了車,衛搖廂在思考去賓館的最短路線,一面想一面啟動車。
雨天灰暗,地上全是積水的水潭,衛搖廂不敢開太快,謹慎地逐步加快速度。
開到半途,他餘光看見旁邊的宋吟閉上了眼,忍不住開口問他是不是困了,宋吟含糊地嗯了一聲,衛搖廂便道:「那就先睡一會,到了我再叫小娘。」
衛搖廂嘴角不知不覺牽起了柔和的笑,他掛著笑轉回頭,眼睛剛落到前面灰濛濛的路上,突然神色巨變。
前面的街上,一輛熟悉的車朝他們不要命地撞了過來,速度極快,猶如索命的閻王,一點不見要剎停的跡象,衛搖廂根本來不及後退,千鈞一髮之間他只能狂速停車,用身體護住旁邊的宋吟。
可就在他停車的後一刻,那輛不斷加速的車卻忽然猛打方向盤,車頭砰地撞到一邊的商鋪上,頓時癟下去,冒出了黑煙。
……
今日平城最繁華的街上亂作了一團。
前有一堆戴著黑色禮帽、一身黑衣黑褲的人在暴雨天的大街小巷裡穿梭來穿梭去,不搜商鋪不搜民居,專搜一些旅館,如若不配合,不由分說就會掏出一把槍來。
在他們搜查時,前面一點的地方發生了一場車禍,街上一輛福特車忽然暴起,似乎要同歸於盡似的衝著另一輛車衝去,可到最後一刻卻停了下來。
劇烈的撞擊聲過後,街道兩邊爆發出恐慌的尖叫聲,大部分都忙著往安全的地方躲,還有樓上民居的一些人,推開窗戶,心有餘悸觀察著那輛福特車。
只見冒著黑煙的福特車死寂了仿佛一個世紀,突然砰地一聲被人推開車門。
衛澹生滿臉是血走出來,撐著車門喘氣。
前面那輛停在街道中央的車也打開了車門,宋吟已經從剛才的巨大震驚緩解過來了,走過去想看看衛澹生怎麼樣。
他腦子還是懵的,不敢相信衛澹生居然想開車撞他們。
車裡可是坐著他的弟弟,難道他想把自己的弟弟撞死嗎?
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