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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那盞油燈還沒熄滅,小徒弟經過之時怕是瞧見了光亮,十分有默契地在一瞬間停止了聲音。
宋吟只睜了一下眼就又重新閉上,他愛乾淨,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不洗漱就睡覺。但目前他實在沒有力氣,想歇一會再去打水。
今天還不到過年的時候,也不到真正需要通宵達旦慶祝的時候,那些小徒弟見夜已深,興奮勁慢慢下去,抓緊時間各回各處休息了。雖然這段時間客人少,但義莊不養閒人,明天還是要早起。
外面逐漸安靜。
宋吟又癱了一會,用手肘撐住床沿慢慢坐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宋吟剛穿上鞋,忽然看到窗戶上多了一個詭異的影子,輪廓很模糊,分不清是鬼還是人。之所以不確定,是因為那道影子下一刻又馬上消失,窗戶上什麼也沒有。
宋吟兩邊漂亮的眉毛皺起,他抿緊唇,只聽耳邊有一道細微響聲,窗戶上又晃過那道影子。
宋吟呼吸頓時窒了窒,深更半夜是最適合鬧鬼的時候,更遑論這個世界本身就似乎存在鬼……
宋吟對這種生物有天然的恐懼,他一剎那間只感覺後背出了層層冷汗,右手不自覺抓上了一個花盆。
頭暈目眩之間額頭滑下一滴水,滑過眼角,襯得那雙眼中閃過的冷然愈發明顯。宋吟抓著花盆慢慢朝窗邊走去,另一隻手悄無聲息按上了窗戶,往外推的同時他高高舉起手中的利器。
不過下一刻宋吟的手就被牢牢捉住。
宋吟微微一愣,只見外面的房檐倒掛著一個人,而對方正挑著唇似笑非笑看著他。
宋吟緊繃的心臟驟然一松,但心中的憤怒也升了起來,因為被人戲耍,這怒氣遠遠要比剛才感受到的恐懼多十幾倍。他微咬牙,狠狠瞪著人:「蘭濯池,你大半夜不睡覺扮鬼嚇唬人有意思嗎?!」
蘭濯池的身影掛在上面,左右輕微晃動,他連氣息都沒亂,不緊不慢從屋檐上跳下來,站在窗戶後面伸手按上對方的腦袋,安撫這隻快要嗷嗚咬人的兔子:「再給你長對尖牙,都要跑出來咬人了。」
宋吟偏過臉,小聲冷哼:「你來幹嘛?」
現在實在太晚,那些兔崽子回來以後也都草草上床睡了,義莊此刻萬籟俱靜。蘭濯池沒多逗:「上回這房被水淹了,被褥都拿出去晾曬沒有拿回來,我來給你送。」
他把一床被褥拿出來,從窗口遞了進去。他沒在意於膠憐的壞態度,相反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心情很好,哪怕於膠憐真咬他兩口他也能笑出來。
然而宋吟看見他唇角的弧度只覺得刺眼,他飛快把被褥抱在手中,接著騰出一隻手,毫不留情關上了窗。
蘭濯池被拍在外面,倒也不生氣,只挑起眉望了一眼窗戶,站了一會,轉身往另一房走去。
不得不說蘭濯池認識於膠憐以來,還是第一次見於膠憐這副生氣的樣,前段時間都很好脾氣,怎麼逗都只會嘟嘟囔囔,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翻臉。
這長久以來的態度給了蘭濯池一種錯覺,於膠憐這回生氣也只是雷聲大雨點小,估計睡一晚,第二天早上就又會笑呵呵的。
他回房中和那噁心的男狐狸精睡覺。直到第二天起來,蘭濯池眯眼去前堂準備開門時,看到於膠憐在屋裡收拾東西,整張床都收拾利落,給人不會再來的感覺,後知後覺於膠憐這回不是小打小鬧。
蘭濯池眉心一皺,走進屋內捉住於膠憐的手腕:「去哪?」
宋吟瞥他一眼:「不關你事。」
把疊成的豆腐塊放在枕頭上,宋吟轉身要出門,後面又想起什麼,扭回頭不放心提醒:「你今天不能出門,這是你答應我的,你絕不能背著我出去。」
蘭濯池面上的從容掛不住,目光微冷:「外面到處有人放炮,不用陛下說我也不願意出。只不過我是懶得出,陛下是不能出,陛下知不知道昨夜皇城又派出了多少巡邏的官兵?」
宋吟沒放心上:「我知道,不用你操心,我能避過。」
古代沒有攝像機也沒有手機,找人全憑一張畫像,尋常人沒見過皇帝,單憑畫像很難才能認得出。蘭濯池沒在這一點上糾纏,他眯起眼:「陛下的氣是不是生太久了?」
於膠憐平時沒有心肝,怎麼惹都不會生氣,當然不可能是因為他昨晚在屋檐上倒掛著嚇人。那只能是他不顧於膠憐意願,非要在有人的房間裡討要那兩次。
蘭濯池能感覺到,昨晚於膠憐很害怕。
宋吟眼中閃過一些羞恥,他偏過腦袋,又發出一聲冷哼。蘭濯池見狀耐著性子:「昨晚的事我向陛下道歉,陛下怎麼才能原諒我?」
宋吟顯然被昨晚的事刺激到了,如果是平時,他會驚訝蘭濯池還會說道歉兩個字。而現在他只一把推開蘭濯池的胸膛,忍著火說了句什麼,隨後就推門離開。
蘭濯池在他那一句話之後,神情罕見一滯,這一瞬間的空檔很致命,他忘記上去捉人,活生生讓於膠憐一溜煙跑遠了。等他出門查看時,義莊裡哪裡還有這隻兔子的影子。
徒弟陸陸續續起床,該幹活的幹活,該搬東西的搬東西。蘭濯池屈手叫來一個人:「你出去一趟。」
那徒弟手腳麻利,聞言立刻跑出門辦事,他去街上探了探情況,沒多久就一蹦一跳回來了,手裡還拿著幾串糖葫蘆。正在搬東西的幾人十分眼尖,一眼就看見了他手裡的紅艷,樹倒獼猴散,全部扔下手裡東西衝過去哄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