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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幹嘛?!」近二十米高的巨蛇一瞬間慫慫地往後退了退, 在地上壓出深深的溝壑,「那是我的本命法寶, 才不要給你!」
用最慫的語氣說最凶的話。
「不給!」玄武瘋狂擺著自己的大腦袋,「蒼龍說了不能把龜殼給任何嗷———」
它面前的鳳凰消失了,轉瞬出現在他的頭頂上,抬手轟裂了一塊鱗片:「你剛剛說什麼?我沒太聽清。」
「說了不能給就是不能給嘛!」兩團巨大的水珠墜下,將地面砸出蜘蛛網般的裂痕,「你就是打我我也不會屈服的!」
十分鐘後,二十多米高的巨蛇已經消失了,只剩下半截手臂長的黑漆漆小蛇盤成一團,噼里啪啦地掉著眼淚。
鳳凰把玩著黑漆漆的龜殼,慢條斯理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玄武被揍得不敢出聲,只能一邊掉著眼淚一邊在心裡蛐蛐他,黑漆漆「橢圓盤子」的下方,地面一會兒就被浸濕了。
虞荼看得實在可憐,他往前玄武的方向走了幾步,卻被鳳凰拉住了胳膊:「您現在過去已經遲了,鱗片上的裂痕都長攏了。」
雖說是在蒼龍手下打工,但玄武還真沒吃過什麼大苦頭,幾千年下來戰鬥意識退化的基本不剩,即使是鳳凰留下的靈氣造物,玄武也打不過。
「雖然我很想將您留在荒山,直到屏障破碎一切塵埃落定。」鳳凰將龜殼放到虞荼掌心,「但我不能那樣做。」
「在我反悔之前。」鳳凰垂下眼睫,「選擇的權利,交給您。」
黑漆漆的龜殼只有半個巴掌大,看起來好像某種不知名的金屬,虞荼將少許能量導入到龜殼中,眼睛因為震驚而睜大些許———玄武的龜殼,是離開[荒山]唯一的門,並且是只出不進的單向通道。
「我想您這次醒來,應該在外界有了許多新羈絆。」鳳凰嘆了口氣,「您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應對災劫走向滅亡。」
他花了那麼大的精力,那麼長的時間構築[荒山],卻將最終的決定權交到那個必然會離開的人手上,只是不希望他痛苦難過。
他想起遙遠記憶里,很久很久之前先生曾說過———
選擇一旦做出,便再也沒有反悔的餘地。
人事物,不重來。
虞荼注入了能量,相當於握上了通向荒山之外那扇門的門把手,只需要用力,就能徹底推開。
如果沒有鳳凰的幫助,虞荼無論如何也無法於一百天內在面積廣闊的[荒山]內部,確定玄武的龜殼就是唯一的門。
虞荼調動著身體裡的能量注入龜殼中,半個巴掌大的龜殼漸漸泛起一種玄奧的黑光,龜殼慢慢從虞荼手裡浮起來,然後落到地上迎風而長,在龜殼的入口足夠一人彎腰通過後才停止。
龜殼發生變化時,虞荼身邊由靈氣造物構成的鳳凰身形開始變淡,他心口懸著的小白石頭,溫度也在慢慢變冷。
虞荼真情實感:「多謝。」
鳳凰朝他笑了笑,他現在已經變得透明了,透過他的身體,能看到他背後隨風搖曳的忘憂草。
「雖然遺憾您醒來前沒能見面。」在消失的最後時刻里,鳳凰輕聲說,「不過這樣的方式……倒也不差。」
幾乎透明的虛影碎成了漫天飄飛的紅色靈力,虞荼抬頭,靈力光點穿過他的身體,重新反哺給厚重的大地,他莫名想起那日巢山上紛紛揚揚的梧桐葉,像是下了一場火焰雨。
紅色的梧桐葉有的落在他膝上,有的落在他手邊,有的落在他懷裡,就像眼前這些四散的靈力光點,只是留不住。
虞荼聽到一聲細微的「咔嗒」,墜在他心口的小白石頭似乎終於完成了它的使命,隨著那些紅色的光點一起消失了。
虞荼站在原地看了會兒,隨後他轉身,彎腰準備通過由玄武龜殼構築的門,但有什麼,圈住了他的腳踝。
————是之前躲在一邊哭得慘兮兮的玄武。
「一定要離開嗎?」它問。
玄武清脆的少年音沮喪,其中還隱隱有害怕:「這裡出去了,就真的、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虞荼問。
圈在他腳踝上的小黑蛇尾巴尖抖了一下:「我現在是[荒山]的山靈,我出不去。」
在玉川先生激活[荒山]通向外界的門時,玄武才恍然大悟,那個【大凶】的卦象,原來針對的是它自己。
「一定要走?」玄武問,「外面的那些人……很重要?」
虞荼點點頭,他感覺玄武圈在他腳踝上的尾巴收緊。它提高了點音量:「可你出去之後就不能反悔了!選擇一旦做錯,再也沒有重來的機會!」
「我知道。」虞荼彎腰摸了摸仰著頭的、黑漆漆小蛇的腦袋頂,「我不反悔。」
玄武昂著腦袋和他對視,虞荼依舊看不清它的五官在哪裡,但那黑漆漆的腦袋上滾下了細小的水珠。
「對不起。」虞荼說,「謝謝你這些天的照顧。」
玄武無聲地掉著眼淚,圈在他腳踝上的尾巴一點點挪開,它遊動到一株薲草的根部,將自己像繩子一樣一圈圈纏了上去,分不清哪裡是頭哪裡是尾,如同一個黑色的空心圓筒。
虞荼彎腰進了那黑漆漆的龜殼,在完全進入前,他沒有回頭,只說:「再見。」
他往前走了一步,失重感、呼嘯感接連傳來,好像天地倒轉,萬物嘈雜,眼前無序的線條重新變為色彩,虞荼看到了熟悉的一切———[荒山]唯一通向外界的門,最終定位竟然是他的茶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