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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斷斷續續地走了好一陣子,虞荼忽然看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出現了一點光,是昏暗的藍灰里夾雜著一些紅。
他快步走過去,靠近那片昏暗的藍灰時,他看到了許多散發著虛無氣息的黑色龜裂,布滿了這片和天空同色藍灰地面。
藍灰地面的最中心,是一座青紅交接的塔,青色的部分已經很少了,幾乎成了絲絲縷縷的細絲,紅色的部分像是年代久遠的鏽,附著在幾乎已經看不到原形的塔上。
先進去的顧鴻影他們正站在無數裂紋隔開的地面上,像跳格子一樣,一塊一塊地向前跳,顧鴻影拖著九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動作還不比其他人慢半分。
虞荼站在兩條裂痕交接裂出來的一小塊地面上,向塔的方向看了幾眼,他等了大約半分鐘,本體平安跟出來,感知重新聚合,他才開始向前走。
他出來的最晚,到達的卻最早,在顧鴻影離塔都有還有六分之一的距離時,不夜侯已經站在了塔的最下方。
這座紅色的塔沒有門,虞荼伸手,只碰到了銅鏽。
之前被他捏碎的鎮塔碎片化作的煙也跟著他一同進來了,煙霧附著在紅色的塔上,發出如同腐蝕一樣的滋滋聲。
虞荼將能量聚集在掌心,他將手重新放在塔上,以他的手為圓心,淡青色能量將塔壁迅速腐蝕,被腐蝕出的邊緣如同流動的液體一樣滴落在地上,發出極難聞的味道。
等淡青色的能量將塔壁腐蝕出一個能容一人通過的缺口後,跑得最快的顧鴻影也到了,或許是親人之間真的存在感應,透過塔壁的缺口,顧鴻影一眼就鎖定了鎮塔內部不細看都會被忽略過去的衣角。
他大半個身體都探到了塔的內部:「媽!!!」
顧鴻影向著他所看到的方向沖,卻被人牢牢地抓住了肩膀,他猛地回過頭,他的眼睛乍一看是黑色的,細看卻是如小狐狸一樣的暗紅。
在顧鴻影回頭的時候,不夜侯戴在臉上的面具紅紋開始蔓延,蜿蜒到了面具之外的肌膚上。
紅紋高高揚起,然後乾脆斬下———
有一滴血,濺到了顧鴻影眼中。
第194章
不夜侯一直表現得無比強大, 似乎無所不能,這是顧鴻影第一次看到他受傷。
高高揚起的紅紋就像鋒利的刀子,割破了不夜侯的手掌。
不夜侯幾乎是用蠻力將面具上的紅紋全部拽了下來, 他抓著顧鴻影肩膀的另一隻手收回, 摘下了臉上那張只剩斑駁的白底面具, 沒有永遠垂墜著鏡鏈的單片眼鏡,顧鴻影能夠毫無阻攔地看清他的神色,有細微的痛苦一閃而逝。
這種會出現在常人臉上的神色讓不夜侯看起來好像沒有那麼遙不可及, 似乎高居供台上的神明,突然有了屬於人的情緒。
或許是因為那滴濺到顧鴻影眼中的血,顧鴻影發現自己好像沒有那麼焦躁了,從拍賣會結束後心中一直隱隱催促他的聲音仿佛也在這時停止催促, 安靜地蟄伏下來。
紅紋在不夜侯右手中掙扎,以至於他的右手鮮血淋漓,那紅紋隱隱凝聚成一隻兇狠撕咬的小狐狸,只是這一次小狐狸耳朵上白色的聰明毛也變成了紅色。
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並不腥臭,隱約有股草木的清香。
顧鴻影看著不夜侯的手, 震驚道:「前輩!」
不夜侯說小狐狸是一團記憶, 但顧鴻影知道記憶也會傷人———就像他大拇指上剛結痂的四個血洞。
顧鴻影看到不夜侯鮮血淋漓的手緩緩收緊, 在他手中兇狠撕咬的小狐狸發出一聲悲鳴, 停止了繼續傷害的動作。
顧鴻影聽到了不夜侯從進入虛空之門後的第一句話———
「退到我身後。」
眼裡的暗紅暫時褪去, 顧鴻影出走的理智瞬間回籠, 他這時才發現他究竟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從入學開始,老師就反覆強調, 他們未來要面臨的情況五花八門,但都不乏危險, 情況未明,切忌莽撞。
從尾巴和耳朵出現後,獸性仿佛就占據了理智的上風,顧鴻影簡直把這條忌諱犯了個從頭到尾,無論是第一個沖入虛空之門,還是前輩將這座古怪的紅塔融出一個能容人通過的洞後盲目往裡跑。
顧鴻影迅速往後退,但他的腳步聲變成了兩道,一道來自於他,一道來自於他剛剛衝擊的方向。
親人之間可能確實有些感應,顧鴻影看到的那片衣角的確屬於顧星竹,或者說,被附身的顧星竹。
顧星竹穿著一身黑色的作戰服,作戰服破破爛爛,塵土和血跡附著其上,能看得出經歷了一場惡戰。
人還是那個熟悉的人,只是神色卻陌生。
這個神色陌生的顧星竹對著不夜侯身後的顧鴻影招了招手:「桐崽,過來。」
顧鴻影的眼神茫然了一瞬,他頭頂的狐狸耳朵動了一下,抬起來的腳想往前邁,又被他自己硬生生止住。
顧鴻影眼圈都紅了,被氣的:「你是個什麼怪東西?從我媽身上滾下來!」
「桐崽你這樣和媽媽說話,媽媽會傷心的。」顧星竹臉上的神色一變,變回了顧鴻影所熟悉的模樣,「為什麼一定要站在我的對立面呢?」
她在這一瞬變得極有迷惑性,神色動作表情都與顧鴻影印象中的分毫不差,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氣急了,顧鴻影竟然看見有一團黑色的氣附著在她背後,少部分融入了她的身體,剩餘的化作一隻狐狸的輪廓,狐狸腦袋的位置,有雙猩紅的眼睛盯著他,陰森詭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