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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的直覺都是很準的。
它當然不例外。
有根冰涼的手指點到了它的眉心,面前氣息波動不同尋常但卻令人心生親切的人忽然一瞬間變了,親切之下有種稍縱即逝的危險,讓它柔順的毛都炸了起來。
「喵嗚!」
柔軟的粉色肉墊里,鋒利的爪尖若隱若現。
但面前的人很快收回了手。
稍縱即逝的危險感消失,它炸開的毛慢慢服帖,玄貓往後退了一步,呲出尖尖的牙:「喵!」
「只是做個檢查。」它聽到面前的人說,「如果不後悔,晚上再過來,如你所願。」
*
「咪咪!咪咪———你跑哪兒去了!」
「咪咪———」
女人壓低了聲音的呼喊在二樓某間病房裡響起,她已經把病房的廚房、臥室、衛生間、陽台都找過了,愣是沒有看到半點貓的影子。
他們所在的這棟病房裡住著的病人們都非富即貴,有些人和他們家一樣,會帶著自己的寵物來住院,女人很擔心她的貓會被別人或別人的寵物傷害到,畢竟她的咪咪是一隻膽子大好奇心強但又脾氣溫柔的小貓咪。
「咪咪———」女人在陽台探出頭,左右張望著,想看看她家的貓是不是跑到了樓下的草坪里去。
在尋找的時候,她忽然聽到頭頂上方傳出來一聲「喵~」
她一抬頭,她家的貓以一個倒掛金鐘的姿態倒吊在她的頭頂上方,整條貓拉得長長的,像一個毛茸茸的風鈴隨風搖擺,她甚至看到了她家貓近在眼前的粉嫩可愛小爪墊。
女人差點被嚇得呼吸驟停。
似曾相識的話語再次響起:「咪咪、寶寶,別動啊,我抱你下來……」
順利地將一條貓抱到懷裡後,女人背後布滿了冷汗,剛剛溫柔和緩的聲音一瞬如疾風暴雨:「我說了多少遍不要到陽台上來,醫院不是咱家,沒封窗你要是掉下去,真當你有九條命啊!」
懷裡的貓拿爪子捂耳朵,給女人直接氣笑了:「裝什麼裝,家裡誰不知道你鬼精靈?說多少遍都不聽,今天罰你不許吃罐罐!」
「喵嗷!」
女人抱著它往屋裡走,一人一貓已經通過語氣無障礙溝通:「喲哦,扣你罐罐就聽得懂了!臭咪咪!」
將貓抱到臥室里後,她將紗窗和門都關好,然後從柜子里取出一個罐罐,在貓的面前晃了晃:「這是你今天的罐罐,看到了沒?沒收了!」
「喵?!」
貓叫聲慘烈得仿佛被踩了尾巴。
女人將罐罐揣懷裡帶走:「說沒有就沒有,你老實呆著!」
她關了門出去了,徒留貓坐在地上,對著柜子伸出自己的幾瓣山竹,還沒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咪咪。」
在女人走後好一會,臥室的病床上忽然傳來幼童稚嫩的聲音,貓轉著翠綠的眼睛骨碌碌看了一圈後才輕盈地躍上床邊,沿著邊緣走著優雅的貓步蹲坐在床頭。
「媽媽走了吧?」
頭髮被貼得幾乎剃著頭皮,臉頰消瘦所以顯得眼睛極大的男孩像貓一樣貓貓祟祟地環視了一圈後直起身體,從床柱後摸出個小小的罐罐。
家裡的財政大權是握在媽媽的手裡的,但他們一家人都很喜歡咪咪,男孩自己攢的零花錢有一大半都給咪咪換成了它愛吃的罐罐,還好他們家咪咪怎麼吃都不太長肉,才沒讓他們一家五口輪流投餵的事穿幫。
這次他住院,他們家咪咪自己開了家裡紗窗的鎖,又神乎其技地找到了他所在的醫院,抱回去一次跑來一次,抱回去一次跑來一次,跑到最後他媽媽都妥協了,後果就是咪咪的罐罐被扣到幾乎沒有。
他是趁著媽媽出去的空隙拿零花錢請爺爺幫忙買的,這樣的秘密投餵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他給咪咪開罐罐,咪咪負責把吃完的罐罐「毀屍滅跡」。
這次開的是金槍魚混合雞肉絲的罐罐,一打開香氣撲鼻,他看到咪咪頭一低,呼嚕呼嚕就開吃了。
見它吃的這麼香,男孩自己縮回了被子裡,才剛活動了一小會兒,他就覺得很冷了。現在才十月初,街上的人最多穿一件薄外套,他卻已經蓋上了羽絨被,身下是電熱毯,懷裡是暖水袋,比過嚴冬還誇張。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生了什麼病,輾轉好幾個醫院都查不出病因,就是渾身發冷,冷得睡不著覺,不想吃也不想動。
「咪咪。」男孩盯著吃的正香的小貓咪,小聲問,「我會不會死啊?」
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都說咪咪很聰明,是他們見過的最聰明的小貓咪,但他覺得咪咪可能比他們想像的更聰明。
當然,他也很聰明。
如果他死了,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都會很難過的,而且……
「你真的不認識黑貓警長嗎?」他第N次問低頭吃罐罐的貓,「我死前能不能見見黑貓警長?」
低頭吃罐罐的貓翻了個不優雅的白眼。
又來了又來了!
動畫片的事兒,能和現實混為一談嗎!
小小的罐罐一會兒就下了肚,貓仰起頭讓男孩抽紙給它擦嘴,然後發出一聲既認真又敷衍的「喵~」
等給你續了命,你自己長大了就知道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黑貓警長了!哦對!還有奧特曼!
貓熟練地叼著擦嘴的紙和吃完罐頭,用爪子嫻熟地開門,幾乎是「咻」地一下消失在陽台上———它去找最近的垃圾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