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頁
在和馬甲失聯前,虞荼注入了相當大一部分能量到皎月的身上, 這些能量就像剪刀, 在緩慢剪斷皎月身上的「線」, 那些人為後天附著在她身上的血孽, 正在重新返還給真正造孽的主人, 主人死去的, 就會消散在天地之間,通過能量的努力, 皎月身上密密麻麻的線已經稀薄了很多。
這一個多月來,虞荼和皎月建立起了他們倆獨有的溝通方式, 雖然虞荼無法驅動以不夜侯的身份留在鮫人骸骨身上的能量,但他能感知到這些能量用在了何處。
皎月的情況並沒有惡化,虞荼長舒了一口氣,他將皎月放在櫃檯上,皎月的尾巴順著櫃檯的邊緣垂下來,輕輕地晃悠著,怨氣減少後的骸骨骨頭瑩潤,看起來頗有幾分可愛,如同一個小小的精緻骨頭擺件。
小灰仍然興致不高,它已經悶悶不樂了一個多月,每天除了練習自己的靈力和隨便對付著吃幾口外,就是趴在躺椅上守著不夜侯。
虞荼將它抱起來,小灰低低地「汪嗚」了一聲。虞荼摸了摸它的肚子,都沒有以前那麼肉乎乎了。
「會沒事的。」虞荼拿了把梳子給小灰梳著毛,在告訴小灰也在告訴自己,「要有耐心。」
一人一狗就這樣安靜地互動著,毛梳完的時候,虞荼聽到茶館的門被人敲響,即使敲門的人在盡力克制,但依然有些失了節奏,暴露出急迫。
虞荼用靈力將門打開了一條縫,門外站著百里明。
百里明已經在茶館外徘徊了許多天,無論怎麼敲門都沒有人回應,今天他抱著試一試的態度過來敲了敲,沒想到竟然有人開門。
他先是驚喜,然後就忍不住想將門向兩邊推開,結果……門紋絲不動。
百里明心中湧上淡淡的尷尬,他看向站在門裡的虞荼:「你好,能幫我開個門嗎?我找店主。」
虞荼認出了百里明———是那個在大年初一深夜過來,穿著薄西裝敲門的年輕人。
虞荼問:「你找店主有什麼事?」
「不好意思,我的事不太方便和你說。」
百里明現在的狀態有些狼狽,從他爺爺橫死開始,他們家就像犯了太歲似的,不是安心藥業最受歡迎的口服液缺少原料導致全面停產,就是集團下某項被爆出有偷稅漏稅跡象,不是集團的某位高層因為貪污受賄的問題被喊去調查,就是對家見安心藥業頻頻出事開始落井下石,在輿論方面煽風點火……
百里明雖然是被培養起來的繼承人,但初出茅廬沒幾年就碰上這樣大到很多人一輩子都不會遇上的陣仗,還是慌了手腳。
爺爺防著他的奶奶,從來都不讓她接觸集團的核心業務,只讓她做一個養尊處優的富家老太太,所以奶奶對集團的了解有限,也幫不上什麼大忙,他的父母又早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百里明舉目四望、孤立無援。
更雪上加霜的是,他有一天迷迷糊糊睡下後,夢到自己在辦公室看合同,手裡的筆化做開花的松枝,但下一秒,花朵凋零松枝枯萎,散發出極其難聞的惡臭,直接將他臭醒。
醒來後他心中就有不好的預感,很快,預感就成了真———他不再看得懂那些宛如天書的合同,不再能聽懂話語裡的機鋒,不在談笑間運籌帷幄,能夠支撐起搖搖欲墜的集團……他好像腦袋上被人罩了一個無形的玻璃罩,所有的聲音傳進來,都扭曲成嗡嗡的、讓人不解的囈語。
安心藥業之還沒有進入到破產清算,股東們還不算鬧騰,全賴他在危機之中力挽狂瀾,表現出了遠超一般繼承人的水平,如果一旦他表現得平庸,甚至比普通人更差……百里明都不敢去想會面臨什麼結果。
之前聽奶奶說曾祖母的故事,如果不是他脖子上掛著的金符仍在,也面臨過那詭異的危機,他會覺得那是一個天方夜談的幻想故事,只是結局格外噁心與慘烈。
他接受安心藥業這個偌大的集團因爺爺的惡行自食苦果,風雨飄渺,他也接受曾祖母一報還一報,血債血償。
可他的天賦並不是由集團帶來,為什麼要受這惡果的牽連?
百里明束手無策,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求助於這間茶館的店主———非人力所能解決的事,自然也要非常人來解決。
集團的股價在持續下降,但他最近硬是將很多事情都推掉,想要過來從店主這裡尋求到解決的方法。
他記得店主曾在喝茶的時候像笑談一樣說「夢筆生花,名聞天下,五色筆失,才氣衰無」,然後又說「一些流傳下來的故事傳說,可別當了真」。
開始接觸到鮫人這樣與現實世界格格不入的存在時,他就知道這些流傳下來的故事傳說或許有假,但一定也有不少是真。
能辨清真假的人,一定能解決他身上的問題,再不濟,也能知道解決問題的途徑。
不知道是不是他那孤注一擲的神色已經表現在了臉上,百里明聽到門後站著的、看起來剛成年模樣的年輕人說:
「種因得果,你找店主也沒用。」
「可我又不是直接的加害人!」聽起來門裡的人好像是知道些什麼,百里明的聲音微微提高,他反駁道,「作為爺爺的後代,我確實享受到了他惡行之後帶來的優越生活條件,可這又不是我能選擇的,我能選擇不出生在他們家嗎!我沒有選擇的降生的權利,我也認命了要一同分擔惡果,但不能這樣趕盡殺絕吧!」